關於我。
我兩年前出過車禍,患有逆行性失憶症,即我無法追溯過去記憶和資訊。
幸運的是並沒有對我的身體健康造成多餘的影響,像是腦退化症之類的問題。
不幸的是,按照神經科學家尼古拉·庫庫什金「記憶是構成人本身的基礎」這樣的說辭,我和兩年前的我並不是同一個人,我對過去經歷過的場景,面對的人,聽過的聲音和品嚐過的味道,大腦內的神經元都會建立新的神經聯繫,而不是激活曾經被激活的腦區。
兩年間,我都在爲尋找我的身世真相而努力,但奇怪的是,這個世界沒有我的痕跡,彷彿我並不是在這個世界出生的一樣。我出事的地點是在橫濱,然而沒有人對我有印象,也沒有人知道我是誰,我的名字更沒有落在任何日本家庭裏面。彷彿於這個世界而言,我只是個局外人。
但唯一留給我希望的是,我在這裏擁有一個名字。所以,我知道在這裏,有人是認識我的,只是他不出現,可能是不願意見到我,也有可能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無論如何,我在以我的方式尋求真相。
而我冥冥之中有一種預感,這種真相會向我靠近,一步一步地,如同獵人朝着掉入陷阱的獵物走近一般,肆無忌憚又耀武揚威。
*
時間是星期天。
地點是橫濱中華街。
天氣是陰的。鋪陳萬里的灰濛濛如同灰色單色畫,只剩下清濁在捕捉形狀和光線。日本氣象預報向來是準的,說下雨就會下雨。在下午五點半的時候,天氣還會有陣雨。
雖然我在中華餐館門下等人時雨還沒有落下來,但我手上已經準備好了一把塑料傘。
在離約定時間還有十分鐘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傳來的聲音是毛利蘭。
“綾小路同學,你現在在哪裏?”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店門的招牌,道:“我已經在柯南道爾樓下面了。毛利同學呢?”
“我和爸爸他們快到了,大概……”
毛利蘭和他父親兩個人討論的聲音冒了起來。
不過一會兒,毛利蘭的聲音更加明亮清晰。
“我們還有五分鐘後就會到。你那邊有停車場吧?”
我聽他們是有打算在柯南道爾樓附近停車,便說道:“我看這邊人很多,不好停車。你們到之前,先繞到橫濱中華街後面的日曜商場。那裏停車位多,走過來也只有三分鐘路程,就是可能會淋點雨。”
我看到雨絲飄下來了。
“好的。不愧是在橫濱長大的綾小路,路都很熟。”
“我只是在橫濱的福利院待過而已……”
我低聲呢喃一句。
毛利蘭並沒有聽見,愉快地應付了幾句後就把電話掛了。掛完後不久,被強風吹斜的雨線落在鞋子上,我往屋檐下避了避,並和一行人撞上了視線。
爲首的是銀髮中年人,穿着熨帖修身的綠色和服,外罩着一件黑色的羽織。
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視線一觸即分。
在等毛利他們的時候,我的思維也跟着發散開來——
兩年前出事後,我住在福利院的時間,通過靠自考考入了東京市米花町的私立帝丹。與此同時,我接受了米花的阿笠博士的資助,現在他家裏住了一年有餘,目前爲高中二年級生。
於是,我學福爾摩斯身邊的華生一樣,以偵探助手自居。
當然,目前爲止,是沒有人理會我的那種自居。
聽說毛利偵探社遇事和破案率高,我想去無償打工,但條件是能讓我在自己的部落格上寫下偵探破案的故事。就像是福爾摩斯旁邊的華生一樣,通過他的筆才記錄下福爾摩斯的傳奇一生。
其實我有稍稍抱一點私心才做這件事的。
華生是因寫下文字而爲人所知。
我想着,也許,就算是這樣不起眼的我,就算我真的沒有被任何人記住,以後也可以被其他人記住吧。
所幸毛利小五郎是好大喜功,喜歡被人追捧的人。
雖然見我只是無名小卒,但聽過我的說辭後,也願意帶我見世面。不過,我跟着他們好幾次,也沒有遇到什麼案件。
而過於私人的案件,毛利小五郎也不建議帶我,畢竟內容不能外露。
所以到現在,我的部落格上一點文字都沒有。
這次意外回橫濱,純粹是偶然在商店街買東西的時候,我遇到了外出採購的毛利蘭,並把抽獎券給了她。她抽出了四張橫濱中華料理招待券,便把我也給邀請了。
只是,我不知道她有沒有注意到招待券只能在工作日上使用。
今天剛好是星期天。
招待券是不能使用的。
我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毛利先生和毛利蘭以及旁邊的小孩江戶川柯南都頂着雨跑了過來。毛利先生直接拍着我的肩膀說道:“多虧你說了,這裏根本沒地方停。剛纔過來的時候,看到有車還在中華街店鋪附近找位置。”
“不客氣。”
我把塑料傘插在門口的雨傘架時,毛利先生順勢捏了捏我的肩膀:“你平常專門練過什麼嗎?肌肉還可以嘛。”
“就「靠牆站立」,算嗎?每天十分鐘。”我摸了摸脖子說道,“我有一點頸椎病。阿笠博士和小哀說也可以鍛鍊身體。”
“要當偵探助手沒有體力也不行。”毛利小五郎又繼續拍了拍我的背,“不要總是當回家部,學一點東西。”
他對我印象不錯。
主要是因爲他現在纔開始名氣出頭,有人追捧着他,他就會對這人印象很好。如果我等他名氣火遍整個日本,再去找他的話,估計他就不會太理會我了。這倒也不是說,人紅之後氣性變大了,僅僅只是到那時候,像我這麼追捧他的人一定不在少數了。
而我也不再是那個特別的人。
我們四人進中華餐館時,遇到了糾紛,果然是因爲招待券上的使用問題。
毛利他們駕着車過來,又不可能就這麼無功而返。
我先把責任給攬了下來。
“不好意思,我被毛利同學叫過來的時候,也沒有注意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