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的面具下，誰也看不見男人的神色，只依稀在獵獵風聲中，聽到他比夜色還要涼薄幾分的聲音：“小傢伙，真是太不乖了。”</p>
“唔？？！”</p>
聽到自家王的喃喃自語，作爲一隻通風報信的鷹的赤，都差點沒繃住，要口吐人言了。</p>
不過，幸好，在多嘴之前，他想起了上一次自己在王沒有允許的情況下擅自變成人形的後果，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將到了口邊的話又默默地憋了回去。</p>
天知道，自己一個早就修成了人形的鷹，每天還得憋屈地以鷹的形態到處送信，自己有多憋屈！就連那些血統低賤的，修爲低微的鳥族，看見他的模樣，都能夠嘲笑他了，氣得他差點沒當場變成人形，將那些鳥一隻只抓了燉湯喝！</p>
可他有啥辦法，主子嫌他太聒噪了，完全不讓他變成人形啊。</p>
赤只能憋住八卦之心，撲棱着翅膀，一句話都不敢多說，誰讓自家王不喜歡與人相處呢，就連王的屬下，都很少有機會能見到王，也就是自己這隻鷹，還能有事沒事給王傳傳消息。</p>
男人卻是沉默不語，他的手指微微屈起，一隻黑色的小石頭出現在他的手中，不知怎的，那分明是一顆不起眼的石子，到了他的手心，卻看上去格外剔透。</p>
“你回去告訴青幽，這幾日盯住滄瀾國境內，本座有事要去暗市一趟。”</p>
男人閉了閉眼，再睜開眼，那一雙淺薄的琥珀瞳已經幽深了幾分，像是有什麼情緒，隱隱在涌動着。</p>
赤心中雖然驚駭不已，王這一回不是已經打算將南暗市的事情交給扶搖大人了麼？難道，王對扶搖大人辦的事還不放心？</p>
赤曾經可是着過扶搖的道的，他清楚這個女人的恐怖之處，曾經自己只是稍稍得罪了扶搖，當日之後，便日日夢見厲鬼，嚇得他天天睡不着覺，差點就辦錯事，被主子卸下一隻翅膀了。</p>
從那以後，赤就徹底狗腿地開始喊扶搖爲“扶搖大人”，私下裏沒少在扶搖那裏學一些陰損的手段，將來自己即便是不能變成人形，那些嘲笑他的鳥族們，也絕不能討到好處，不是嘛。</p>
正這樣想着，忽的眼前一花，再睜開眼的時候，面前哪還有男人的身影。</p>
赤輕輕呼了一口氣，王真是太可怕了，他一見到王，就忍不住渾身冒汗，這才一小會兒，流下的汗都快把翅膀打溼了。他整個身子都鬆懈下來，一瞬間，原本立在庭前的龐然大物消失不見了，只餘下一個黑色衣衫的少年，滿頭的亂髮上，還留着幾根羽毛。</p>
“呼，保住翅膀了。”少年赤吭哧幾聲，一屁股坐在了庭前的石階上，撐着腦袋，環顧四周，“誒？？這好像不是王的棋院？？”</p>
他沿着王的氣息一路飛來，王的活動時間又只在晚上，他倒是沒注意，這一回王好像不在棋院了，也不是逍遙王府？</p>
赤跟着王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見王住在別的地方，他心中莫名想起了自己來之前，青幽那小子朝着自己擠眉弄眼，還說什麼，這一次的消息絕對是王喜歡的？</p>
赤納悶不已，這一次的消息，不就是一個小女孩出現在了暗市，被由於年紀有些太小，被記錄下來，將消息傳到了千機殿麼？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王不大發雷霆就不錯了，怎麼可能還會歡喜。</p>
那些未知的東西，永遠最能夠擊潰人心。</p>
除了扶搖以外，唯一能用肉眼看見那些魂魄的蘇悅，心中卻是在盤算着，自己前些日子剛剛修煉出的那一丁點可憐的佛力，夠不夠對付那些鬼魂，將自己身邊幾人的性命留下來。</p>
若是蘇悅一人，她完全不必考慮這麼多，只需要釋放一些佛力，那些鬼魂自然就會遠遠避開她。</p>
可若是要救人，就沒那麼容易了，那些鬼魂的數量實在是太過龐大，鬼力極其濃厚，它們的力量，恐怕就算是女鬼扶搖，也不能完全駕馭得了，只能暫時控制那些鬼魂罷了。</p>
蘇悅心底也清楚，若是拖的時間長了，女鬼的鬼力耗盡，讓萬鬼失去了控制，那境地，可就比眼下要危險數倍了。</p>
因此，蘇悅要做的事，就是儘量用佛力來隱蔽身邊幾人的氣息，好讓他們不被那些失去了神志的惡鬼發現，以免起了正面衝突，事情將會更加麻煩。</p>
正想着，忽的，身後有人輕輕拍了拍蘇悅的肩膀，她下意識猛地一掌往後拍出，“砰”地一聲，凌厲的掌風在寂靜中顯得格外響亮，落掌之處，並非是那虛無縹緲的魂魄，蘇悅回身吐了吐舌頭，輕輕吐了一口氣：“你走路沒聲音？”</p>
“噓。”不知何時站在蘇悅身後的夜隊長的聲音十分嚴肅，他蹲下身，手指沿着已經變得坑坑窪窪的地面上指了指，“這是鬼符，除非陣法破開，否則，暗市永遠都到不了明天。”</p>
蘇悅沿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她原本還只關注這女鬼的一舉一動，倒是每太注意腳下的變化。聽夜隊長這麼一說，蘇悅半蹲下來，仔細瞧了瞧地面上，果真出現了一圈一圈詭異的紋路，那些紋路，倒是和暗令上的圖案有幾分相似。</p>
暗令中藏有一個陣法，蘇悅是知道的，她原本以爲這個陣法是固定的，沒到月半就會形成傳送陣，過了三日又會打開陣法，將暗市中的人傳送回原本的地方。</p>
但眼下看來，蘇悅的猜測很有可能是錯誤的，這個陣法，是有人在控制的，而夜隊長口中的這些“鬼符”，恐怕就是陣法的內容了。</p>
蘇悅眉梢微微蹙起，她手中多出一個小小的匕首，用力在地上刻畫起來。</p>
“沒用的，鬼符一旦形成，除非鬼力耗光，否則不會消失。”夜隊長雖然看不見那些幽然而來的鬼魂，卻是能真真實實感受到這一帶的陰冷詭異的。他也曾在家族的藏經閣中瞭解到過關於鬼修的一些事情，那個時候，他從未想到過，有一日，他會與鬼族打上交道。</p>
鬼族生性殘忍嗜血，對於女鬼的陰損招數，夜隊長並無意外，他唯一感到驚詫的，是他竟然發現，不止他一人能夠感受到那股籠罩在他們每個人心頭的巨大力量。</p>
從一開始，蘇悅就顯得比任何人都要沉着冷靜，看她的樣子，應該是對鬼物早就有所瞭解，甚至於……她應該擁有一種類似於陰陽瞳的能力，能夠看到鬼的樣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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