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的掛鐘嘀嗒行走的聲音在靜謐的房間裏聽起來有些突兀,吳知勳皺着眉頭打量着這個月的財務報表,卻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心裏沒來由的一陣煩躁,彷彿有一隻慵懶的野貓在心口上撓動着它的小爪子,一下,一下,最後成鮮血淋漓的傷口。然而當事人自身是很難得明白得了的。這幾天似乎是少了一點什麼,吳知勳將文件丟在一邊,視線不經意間落在辦公桌右上方一個放下來的相框上,緊鎖的眉頭皺的更緊了。然而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手鬼使神差的就伸了過去。相片上是去年看過的巴黎鐵塔,那個人一直唸叨着要去看一看,自己心一軟便也同意了。然而卻是極不情願的,所以那天並沒有什麼好表情。其實他對那個人也很少有過什麼好表情,然而那個人卻是一整天都興致極高的樣子。聽到自己說要去巴黎鐵塔看一看的時候他還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小小的嘴張成一個大大的“o”形,最後是眼睛閃亮着跟自己說了“謝謝”。這是他們在巴黎的唯一一張合照,是那個人硬拉着自己照的,那個時候他好像是略帶着歉意的樣子,雖然是乖巧溫順的模樣,卻讓吳知勳喜歡不起來。那個人說:“世勳吶,就一張,好不好?”滿懷期待的眼神像極了一隻搖尾乞憐的流浪貓,吳知勳本身就是面冷心熱的性子,冷着一張臉點了點頭。照片出來的時候那個人心滿意足的收了起來,其實照的並不是很好。照片上那個人笑的格外燦爛齜牙咧嘴的像個白癡,吳知勳站在旁邊面無表情甚至是在翻白眼。
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張照片出現在了自己的辦公桌上,那天坐下來的時候他就對祕書發了一頓脾氣。
“我說過,不要讓任何人碰我的東西。”
“可是是······”
“尤其是他。”
祕書通紅着眼睛聽着他的訓斥,點着頭,格外委屈的模樣。她走之後,吳知勳拿起桌上的相框,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將它丟進垃圾桶,然而腦海中一瞬間卻閃過那個人摸着鼻子謙卑謹慎的模樣,準備進行下去的動作沒有完成。照片留在了他的辦公桌上,只不過不能見光。
然而吳知勳並不知道,許多事情有因必有果,就像很多事情有一必有二,所有的藉口無非是用來逃避內心的理由,因爲先入爲主的主觀意願,所以下意識的進行自我催眠。別人有意問起那個人的時候他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彷彿那個人的生死都與他無關。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他討厭那個人的話,不是要說的讓別人相信,而是要說的讓自己相信。
門輕輕的被推開,吳知勳沒有擡頭,平靜的話不經大腦便脫口而出。
“扔掉。”
似乎是一種習慣,或者是一種變態的思維。
良久沒有得到迴應,吳知勳擡起頭,涼薄的眸瞥向門口的那個人——祕書抱着文件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一臉的茫然。心底不經意間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就像是你以爲會發生的事情卻沒有發生,期望落空的感覺。不過吳知勳並沒有多想,低下頭平靜的說道,“進來。”
“扔了沒有?”
“總裁說什麼?”硬着頭皮問出了自己推開門就有的疑惑。然而沒有等到想象之中吳知勳嚴厲的指責,抱着不怕死的心態看向面前的人。吳知勳愣在那裏,幽深的瞳看不出情緒。突然腦子裏想起來什麼,祕書小聲提醒道,“總裁是說······”
“對。扔了沒有。”吳知勳搶過她的話,似乎極不想聽到那個人的名字。
祕書鬆了一口氣,疑惑的說道,“今天沒有送過來,昨天也沒有。”
吳知勳“哦”了一聲,沒有說話。
門被輕輕的合上,房間裏的光線一下子暗了下來。黑暗之中彷彿隱藏了什麼蠢蠢欲動的情緒,吳知勳重新望向那張照片,便覺得心中的煩躁感越來越強。
回到家的時候王嬸正準備離開。王嬸是家裏的保姆,早年跟吳知勳母親的關係很好,由於是看着他長大的,所以吳知勳對王嬸的態度一直都很友善,可以說是把她當自己母親一樣在尊敬。看到吳知勳的時候王嬸笑了笑,“今天怎麼下班這麼早?”
“並不怎麼忙。”吳知勳隨口應道,然而心裏卻感覺像是被什麼壓住了一樣,格外壓抑,讓他覺得稍稍有些不適。
打開門,家裏並沒有開燈,死一樣的沉寂。吳知勳將公文包隨手扔在了沙發上,鬆了鬆有些發緊的領帶,擡起頭看了看四周,發現屋子裏確確實實只有他一個人。沒有意料中那個人燦爛得有些僵硬的臉,吳知勳竟然有些不習慣起來。不知道是受到了什麼的驅使,吳知勳走到了那個人的房間門口,其實手按在門把手上的時候還是有一點猶豫,所以打開門之後沒等房間裏有反應他就搶先說出了一句話。
“我並不是有意來找你的。”
等了半天也沒有聽到那個人柔和的聲音響起,吳知勳揉了揉有些酸的脖子,做賊心虛的擡起了頭。房間裏像是經過了一場掃蕩,什麼也沒有,確切的說應該是他的東西都還在,那個人的東西卻消失了。沒有關上的衣櫃門可以清楚的看到裏面掛着的衣架,整整齊齊,就像他那個人一樣,認真從容,淡定自若。唯一不見了的,大概就只有那一次他送給他的一盒七色石,本來不是花了什麼心思的準備的東西,一個好朋友出去旅遊帶給他的玩物,可是他向來是不喜這些毫無價值的擺設物的,本想收起來算了,卻突然想到那個人盡喜歡收藏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然後就帶回了家。那個人的反應比想象之中更爲興奮,看着那個人驚喜的表情,吳知勳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事情的真相。
那個人笑着說“世勳第一次主動送東西給我,這個一定要好好保管”的時候吳知勳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敷衍了一句“你高興就好”然後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而現在,吳知勳看着空空如也得屋子,心裏一下子五味雜陳,說不上是什麼滋味。窗簾被風輕輕的吹動着,彷彿在提醒着他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幻覺。吳知勳以爲自己應該會很高興的,可是扯了扯嘴角,卻發現根本笑不出來。齊韓,你又在玩什麼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