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志龍一開始還勸了幾句,柳青峨則是又氣又愧,如果前天沒吵那場架,事情也不會發展成這樣。
也不知許青嵐怎麼跟弟弟妹妹說的,總之暫時把家人安撫住了。
許釵也沒多問,她又開始頭暈目眩了,以至於睡了個天昏地暗,再次醒來已是臘月二十六了。
伊家這邊一早開始燒水磨刀準備殺豬,十分熱鬧。
這個年代殺年豬是大事,實在親戚和關係好的鄰居都會請來喫殺豬菜,走時一般還給提上一二斤豬肉。
從昨晚開始,伊立新臉色就不好,只跟家人說許青嵐要在孃家住一晚,轉頭進了西屋。
李春喜聽了撇撇嘴,心道這是兩口子鬧上了,就該這樣治媳婦,有本事她許青嵐永遠別回來。
早飯時,伊立新臉色依舊不好看,伊長興就讓他去趟柳家,把親家柳孝先請過來喫殺豬菜,又讓伊立平去周家和張家,把另外兩位親家也請過來。
李春喜一聽就不幹了,“請啥請?娜娜腦瓜子流了那麼多血,柳孝先他好意思見周老弟嗎?”
“倆孩子鬧架,跟親家有什麼關係?再說就磕破層皮,哪有你說那麼嚇人——”
“我說不許請!”
李春喜在家裏一手遮天,她眼睛一瞪,伊長興不敢吭聲了。
張桂枝喫飯很快,狼吞虎嚥着還不忘插嘴,“爸,就聽我媽的吧,昨晚老三回來的晚,你們許是沒看見,老三臉都腫的呢。”
說罷,笑呵呵的看了伊立新一眼,“現在倒看不出來了。”
請的人越少越好,豬肉就那麼些,省下自家喫多好。
李春喜年紀大眼神不好,昨晚天色黑沒注意到,此時聽聞頓時驚怒交加,問伊立新是不是許青嵐打的。
伊立新臉色更難看了,他向來要面子,從不跟人說這些,家裏人也不例外。
“不是,二嫂看錯了。”
李春喜纔不信,老二媳婦是沒用,幹啥啥不行,喫啥啥沒夠,就眼神兒最好,好喫的不管藏哪都能叫她給找出來。
“你騙鬼呢?”老太太出離憤怒了,“許青嵐這個潑婦!早聽說她在下方村打架出了名,我還當老孃們嘴碎瞎說,沒想到她連自個男人都打,還給打腫了!”
又追問伊立新,“她到底打過你幾回?你咋不說呢?我非得找柳孝先算賬不可,老柳家怎麼專養女流氓?這毛病要不給她治了,乾脆離婚!”
離婚?
悶頭喫飯的伊立平嚇了一跳,“媽你可別胡說,兩口子牀頭打架牀尾和,多大點事兒啊?別動不動就拿離婚嚇唬人,讓鄰居聽了影響不好。”
白蕩縣雖離燕京不遠,卻四面環山交通不便。
這裏經濟落後,思想封閉,很少有人會離婚,丟人現眼啊。
要是許釵聽到李春喜的話,一準會挑撥許青嵐沒事揍男人玩,伊立新卻聽的捏緊了拳頭。
他發火了:“別胡說八道,青嵐真沒打我,我今天還得上班,沒空去請老丈人,你們自己看着辦。”
醫院年底串休,今天本不用上班,是張蕾做了手術身子虛,樊錦也感冒了,昨晚一直黏着他哭,他答應今天再去看看。
許釵就是小一號的許青嵐,一點不像他,反倒是樊錦,越來越像他了。
伊家這邊,伊立新一走,李春喜更憤怒了。
她瞭解兒子,這絕對是捱打了,不是許青嵐打的也肯定跟柳家有關,興許就是柳志龍那小流氓乾的。
李春喜花樣百出的罵了一早晨,要開始殺年豬才住了嘴,又警告全家都不許去柳家,不僅不給柳孝先喫豬肉,也不許接許青嵐那潑婦回來。
喫過早飯,伊立平去了周家,伊立立還在生氣,說不回孃家,免得閨女被‘打死’。
伊立平就說許青嵐麻煩大了,把早晨發生的事兒一交代,又說爸媽有吩咐,不請柳孝先,還要請周家全家去喫殺豬菜,伊立立一聽就多雲轉晴了。
殺年豬請喫飯,一般都是請當家的男人,條件擺在這,太多請不起。
往年伊家請喫殺豬菜,請的是公爹和伊立立一家三口,這次全請就是在給她做面子,伊立立當即應下。
伊立平跟周家人說了一聲,又去張桂枝孃家請他老丈人去了。
張桂枝孃家更窮,只請老丈人一人就行。
伊家這邊,殺豬放血灌血腸,有條不紊。
才十點出頭,院子裏的李春喜就開始抻着脖子往外頭看了。
她動作太誇張,幫忙的鄰居很難不注意到,問她怎麼了?咋一直盯着外頭看呢?
李春喜正等着這一問,放大嗓門道:“我們家老大今天回來,也不知啥時候能到。”
幾個鄰居對視一眼,領會了精神開始捧李春喜,說你那大兒子可是當官的,回來得給你帶不少好東西吧?
“什麼好東西不好東西的,”李春喜眉開眼笑,“能回來我就高興,我們老大工作忙,今年還升官了,現在是市裏商業局局長,我原先還怕他趕不回來呢!”
剛進院子的伊立立聽了這番話,不禁莞爾,大哥早就說回來過年,往年也都是中午前趕到,娘又在炫耀了。
小地方走出去的伊立傑確實值得炫耀,能力強,會處事,四十不到就當上市商業局局長,前途不可限量。
李春喜被人捧的舒坦,又開始炫耀女兒,說可惜長女伊立英回不來,她心裏怪難受的。
鄰居王嬸子一臉欣羨,“老姐姐你咋這麼會養孩子呢?大兒子當官,大女兒是大學老師,太讓人眼紅了。”
“那是。”李春喜尾巴都要翹起來了,說我這幾個孩子個頂個的好,又說:“立英可不是一般大學老師,她是燕京大學老師,那是全國最好的大學,咱這破地方從來都沒出過燕大學生呢。”
鄰居們繼續捧着她,王嬸子也如此,心裏卻不以爲然,多厲害不也沒把你接去市裏嗎?還不是跟我們一樣住小破平房,連樓房都沒混上。
尤其是那伊立英,好些年沒回來過了,聽張桂枝說,信都不怎麼寫,得瑟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