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許青嵐正坐在炕頭剪窗花。
她手很巧,正剪着一幅年年有魚,動作麻利的讓人眼花繚亂,剪的也是活靈活現。
“媽,你好厲害。”
“呀,醒啦。”許青嵐放下剪紙,轉身端過炕桌上的糖水,繼續給女兒灌,小孩子正長身體,得好好補補,又說給女兒蒸了雞蛋羹,一會多喫些。
許釵隨口問了幾句,伊立新還沒回來,李春喜昨晚摔摔打打罵了一通,被伊立傑攔了,伊立傑還寬慰了許青嵐幾句,說之前的事都揭過去了。
早飯時,許釵得到了一份豪華雞蛋羹,三顆雞蛋蒸了一大搪瓷碗,上頭澆着肉沫和蘑菇碎打的滷,主位上的李春喜掃了一眼,驢臉更長了。
伊鈴看的眼熱,說她也想喫帶肉的雞蛋羹。
張桂枝就說:“昨天殺豬菜剩這麼多,不比雞蛋羹好喫嗎?”
“......小竈纔好喫。”伊鈴不甘不願。
不過是感冒,沒完沒了開小竈,她生病時候可沒這待遇。
許釵悶頭喫飯,沒說話。
伊鈴嫉妒心重,別人有她就得有,然而張桂枝沒工作,哪有許青嵐的底氣?
所以說,女人什麼時候都得經濟獨立,不管走哪都有話語權。
伊鈴心裏不舒服了,許釵向來都會分她些好喫的,這次卻沒吭聲。
聯想到之前被踢的周娜,伊鈴不敢以身犯險,瞄了眼拉長老臉的李春喜,伊鈴眼珠一轉,又看向一旁喝粥的伊針。
“阿針,你想喫帶肉的雞蛋羹嗎?”
伊針撇嘴,“在家天天喫,早膩了。”
這話說的或許是實情,此時說來就略顯猖狂了,到底是年紀小,與周娜同歲,那份帶着傲慢的優越感,展現的淋漓盡致。
聞言,竈上忙着的任芳冰回頭,瞪了眼伊針,“怎麼說話呢?你爸聽了又要訓你。”
伊立傑昨晚去了妹夫周家,回來又與伊長興徹夜長談,現在還沒起牀。
“訓什麼?”李春喜陰陽怪氣的問許青嵐:“老三媳婦,這麼多孩子在這,你也好意思蒸一碗雞蛋羹?”
要不是老大攔着,她非收拾這潑婦不可,可就算這樣,也不能讓她好過!
任芳冰正從大鍋裏往外端牛奶,聽了這話就頓住了,她只給伊鈞和伊針熱了奶......
倒不是心疼這點牛奶錢,是婆婆知道她家孩子有喝牛奶的習慣,提前跟奶牛場訂的,往年都是如此,只訂倆孩子的份兒,說不用給其他人訂。
許青嵐早有準備,自若道:“就像二嫂說的,殺豬菜這麼多,不比雞蛋羹好喫?”又解釋說阿釵剛生了病,不能喫太油膩,雞蛋羹裏只放了一點瘦肉。
如果多蒸幾碗雞蛋羹,李春喜一準又要說她浪費殺豬菜,大手大腳不會過日子。
許青嵐又看向竈間,“大嫂,快來喫飯吧,一會就冷了。”
不就是牛奶嗎?又不是買不起。
阿釵生來就小牛犢子似的,健壯結實,能喫能喝,從沒想到會營養跟不上,回頭也給阿釵訂來喝。
伊鈴就更不忿了,都是伊家孩子,每個人都有小竈就她沒,憑什麼啊?
李春喜也反應過來,大兒媳處處都好,就是心思重,別是因剛纔那句話多想了吧?
可她一個做婆婆的不好解釋,就給張桂枝使眼色,讓她說點什麼把話題扯過去,心裏更怪上了許青嵐,這就是個禍根。
張桂枝收到眼色,想到之前的對話,她有些羨慕,“大嫂,你家真天天喫帶肉的雞蛋羹?”
任芳冰拾起筷子,說也沒什麼,“你大哥單位福利好,經常發東西,我就每天給孩子們弄些,哄他們多喫點飯。”
一碗雞蛋羹竟當成了開小竈,這是什麼眼界?
任芳冰又掃了眼對面,“青嵐你也是,給孩子做點好的能花幾個錢?正在長身體,怎麼能營養不良?”
許青嵐說:“阿釵平時喫的還行,可能是之前生病身子有些虛。”
還行?誰信啊?
“也許比你喫的好,但孩子和大人不一樣,你得精細着養,尤其是女孩子,更得富養。”
許釵皺了皺眉,很反感。
前世與任芳冰有些表面來往,這位官太太面甜心苦,尤其小心眼,還傲的一逼。
許青嵐昨天下午沒怎麼給伊立傑面子,剛纔又連累任芳冰難堪,任芳冰馬上就得找回場子。
還富養女兒?跟小康水平都沒達到的妯娌談富養女兒,有病吧?
果然,許青嵐不爽了,回懟:“小孩子喫飽穿暖就好,我們家就這條件,談不上富養,總不能打腫臉充胖子慣孩子敗家。”
阿釵聰明伶俐,懂事討喜,不會一臉傲氣的擠兌人,她覺得挺知足。
任芳冰被堵的一窒,她覺得許青嵐綿裏藏針,卻又挑不出毛病來,人家說自己家孩子,又沒說旁人家的。
“青嵐說的對!”張桂枝趕忙附和,“咱們這樣的人家,天天喫帶肉的雞蛋羹還得了?”
她家條件還不如老三家,哪能講究什麼富養?回頭阿鈴還不得什麼都要啊?
“說的倒是好聽,”李春喜見大兒媳喫癟,親自下場了,“阿釵都慣成什麼樣了?我活一把年紀都沒見過這樣養孩子的,不知道的還以爲咱家是地主呢,喫的用的,連阿針都比不上阿釵,也不看看自己身份!”
這話純屬誇張,任芳冰是真講究富養女兒,家庭條件又好,養不養的好且不說,起碼伊針喫穿用度要比堂姐妹們強百倍。
只因伊立傑不讓李春喜提孩子們打架一事,李春喜就從別的地方找許青嵐母女麻煩。
然而,這番話落到伊針耳裏就變味了,伊針向來都是伊家的獨一份兒,怎能說她不如許釵?
伊針上上下下打量許釵一番,不屑道:“鄉下土包子,破雞蛋羹都當寶——”
“阿針。”任芳冰作勢拍了她一巴掌,“沒家教,有這樣說妹妹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