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想要離開伊家,卻不是以犧牲許青嵐的名聲作爲代價,不划算。
別說在這個年代,就是到了二十一世紀,許青嵐給丈夫生了便宜女兒,也要遭受道德上的譴責。
如果是事實也就算了,偏偏不是,許青嵐是自己往自己腦袋上扣屎盆子。
呃......就算‘姦夫’是許耀東,那也依舊是‘姦夫’,再金貴的屎盆子也改變不了屎盆子的屬性,務必得儘快摘掉。
許青嵐娘倆東西不多,收拾起來不過兩個大包和兩套鋪蓋卷,關行六一人就給提走了。
關家小夥子們有些辛苦,搬來一堆年貨,這下又要搬走。
李春喜臉色青紅交加,她恨極了許青嵐母女,同時還擔憂兒子的未來,當然也捨不得一大堆好東西,尤其是那兩萬塊,她存了一輩子才存下六千多塊啊......
許釵揹着書包,繃個小臉邁出了伊家,一時的得失不重要,很快就能找補回來,連本帶利的找補回來。
伊長興聽到動靜,趕忙出來詢問,伊立傑攔住了他,說:“讓她娘倆先走也好,所有人都得冷靜下,尤其是老三。”
昨天看老三反應,他也懷疑過許釵不是老三的,剛纔冷眼旁觀着,反倒覺得許青嵐像被冤枉了,得把這件事情搞搞清楚,不能再把人逼急了。
周娜心痛如絞,想讓許釵交出巧克力,又覺得頭上傷口隱隱作痛,沒敢動。
其他孩子也傻了眼,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人們怎麼了?
伊立傑站在院門口,目送那輛車離開,良久,纔回屋看向衆人。
愁眉苦臉的父親,眉目猙獰的母親,面無表情的妻子,憂心忡忡的二弟,倉惶不安的二弟妹,喜怒交加的小妹,目光閃爍的張蕾,以及......渾身戾氣的三弟。
這個家,到底怎麼了?
汽車上,抱着女兒的許青嵐開始顫抖,剛纔她硬氣得很,實則是外強中乾,並不如表現出的剛強。
她努力控制着情緒,先感謝了關家小夥子們,又問能不能送她和阿釵去縣裏招待所。
明天就過年了,所有旅店都關了門,只有縣裏招待所有人值班,飯店和旅店一個系統,她很清楚去哪裏落腳。
正在開車的關行六有些驚訝,“嵐姐,你孃家不是在徐遲家隔壁嗎?怎麼不回去?”
許青嵐沒作解釋,只說這個時候回孃家不好。
關行六還要再問,關行七搶先開口,“小六右轉,招待所就在前頭。”
聞言,關行六住了嘴,方向盤右打,穩穩將車開到招待所門口。
許青嵐緩了緩神,沒急着下車,問幾個小夥子:“冒昧問一句,你們與徐遲怎麼認識的?”
關行六說:“我們幾個的叔公是徐遲的老師。”
老師......許釵想起來,之前徐遲給他老師打電話,說要晚些去給他師弟過生日,還說讓他師弟幫忙查些東西,莫非就是今天那些證據?
這效率......嚇人了啊。
“那你們知道......他爲什麼要幫我這麼多嗎?”許青嵐又問。
聽了這話,許青嵐動容。
徐遲小時候身子單薄,有一回在下方江邊落水,那會兒是汛期,沒人敢下水,她仗着水性好,腦子一熱跳了進去,後來......
落水的孩子本能的掙扎拖後腿,她費盡力氣才把徐遲推上岸,自己卻腿腳抽筋沉了下去,險些淹死。
多虧志龍機靈,及時喊來耀東哥和二哥,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謝謝你們。”她再次道謝,即便有很多不解,也得先解決眼前之事,回頭再當面問徐遲吧。
“年貨搬招待所去嗎?”關行六問。
“不用了。”許青嵐婉拒,“這些東西太貴重,招待所也沒辦法開伙,你們拿回去,不要浪費。”
“那衣服——”
“也拿回去。”許青嵐說:“雖然是送阿釵的,可她年紀太小,不適合穿這些貴重東西,你們回去問問哪買的,趕緊退了。”又姿態強硬的把壓歲錢塞給關行七,“壓歲錢更不能要,哪有人送這麼多錢的?回頭我跟徐遲說。”
眼看幾個小夥子急了,許青嵐就笑了,“糖都留下,我們阿釵低血糖,這東西真好,我看的都眼饞,真得好好謝謝你們和徐遲。”
話說到這份兒上,幾人只得恭敬不如從命,提上行李、零食和錄音機,幫許青嵐母女安頓好。
招待所條件一般,十幾平的小屋子裏擺放了四張單人牀,一張寫字桌和兩把椅子,沒有衛生間,上廁所得去外頭。
放下東西,關行六問還能做些什麼?
許青嵐說:“你們已經幫了我大忙,大過年的把你們支使一通,真是不好意思,趕緊家去吧。”
她很慚愧,現在的她連請人喫頓飯的條件都不具備,更別提還人情了。
關行七就說:“那行,我們先走了,你們好好休息。”
說完,他看向安靜的許釵,搞不懂小姑娘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神,似探究,又似平靜如水。
他忍不住問:“阿釵你身體好些了嗎?”
這個時候纔想起來問?難道不是一早就清清楚楚了嗎?
“好多了,謝謝你們......六七八九舅舅。”
六七八九舅舅......
關行六愣了下,反應過來後忙道:“別叫我們舅舅。”
“......那叫什麼?”她虛心求教。
“六七八九哥哥。”愣頭青關行九回答。
哥哥......有意思啊,跟徐遲的要求剛好相反。
許釵問關行七,“可你們之前不是叫我媽嵐姐嗎?”
是有這麼個事兒......
關行七一陣懊惱,機智如他竟犯下這種低級錯誤,不應該。
“我們叫錯了,”關行七痛快的承認錯誤,衝着許青嵐呲牙一笑,問:“以後叫您嵐姨行嗎?我才十八。”
許青嵐被逗樂了,心中的陰霾似乎都驅散了些許。
“都行,隨便你們。”
不過是羣半大小子,卻幫了她這麼多,不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