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鎮正站在書房窗口發呆,面無表情遙望着窗外景色。
聽了樓美的質問,他回過身來,“坐吧。”
坐什麼坐?
樓美向來敬重關鎮,此時卻絲毫面子也沒給,“老師您給我交個底,到底怎麼回事?先是說我查伊立傑惹了麻煩,後又說阿徹威脅了您,您打算儘快出發,您覺得說得通嗎?”
統統不合理!
對於能回高中讀書,像個正常人一般過日子,樓美覺得挺好,他也不用小小年紀就飽經風霜,四處奔波,可他不能不管背後的原因。
阿徹還那麼小,他怎麼照顧得來?
關鎮自顧自坐到窗臺下的藤椅上,隨手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才道:“早跟你說過,遇事要沉穩冷靜,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我能放心把你師弟交給你嗎?你想多了。”
“那您......”樓美摸不着頭腦了。
“讓你照顧好你師弟,只是說盡可能照顧好他的生活和學習。”
至於其他......說難聽點,往後日子長了,指不定誰照顧誰呢。
阿徹遇事才叫個沉穩冷靜,根本不像個孩子,最後時刻還算計了他這‘爺爺’一把,聽說還給徐遲打了電話,怕是連徐遲都給趁機算計進去了。
一點虧都不肯喫,這點倒是讓人放心。
樓美濃眉攏起,思考片刻,走到關鎮面前,一屁股坐下,“老師,你們是不是不回來了?”
“......爲什麼這麼說?”
“阿徹最近很奇怪,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誰也不搭理,我之前以爲他在跟阿釵生氣,現在看來,阿釵每天躺在屋裏又碰不到面,阿徹其實是不想見您吧?”
關老師早就想走了,一拖再拖就是因爲不放心小師弟,偏偏小師弟誰也不理,也就是偶爾叫小十進下房間,目的還是讓小十給阿釵送棒棒糖和冰棍。
由此可見,關老師今天說要儘快出發並不是因爲小師弟威脅了他,而是因爲小師弟威脅他的同時,也終於鬆口了吧?
關鎮再次抿了口茶水,“沒錯,阿徹生我氣了,從鳳起回來就不理我了,也不許我進他房間,一開始我也以爲是因爲跟許釵吵架,他心情不好,直到......”
說到這裏,關鎮頓住了,似乎有些難堪。
樓美若有所思,“他知道您不回來了?”
“不是。”關鎮搖頭苦笑,“不瞞你說,我是要走很長一段時間,可我一定會回來,阿徹很早就猜到了,他也確實不開心,卻不至於反應這麼大。”
“那是因爲什麼?”
關鎮放下茶杯,疲憊的揉着眉心,“前幾天,老元去找過阿徹,想跟他談談,他不願意跟老元談,只問了他母親的事情,老元說阿徹情緒很不好。”
樓美駭然,“他、他知道了?”
關鎮掏出根菸,擺弄着,“還不知道,我和老元不忍心告訴他,我阿姐也是同樣的想法,我們一直讓他活在幻想裏,總想着等他長大再說。”
樓美自然也想不到,他就提出了這個問題。
極爲罕見的,關鎮直接點燃香菸,用力吸了一口,才說:“我猜,跟許釵有關。”
“......阿釵?”樓美不敢置信,“她怎麼會——”
“她也能夢到以後的事。”關鎮吐出一口菸圈,“阿徹說他倆做的夢一樣,我不信。”
他用手指比了比自己的雙目,“我這雙眼睛閱人無數,我覺得許釵夢到的比阿徹多,恐怕還多了很多,讓我意外的是......”
“什麼?”
再次吸了口煙,關鎮說:“咱們都知道,阿徹對溫綰感情很深,那些棒棒糖碰都不讓人碰,就是因爲他以爲麥芽糖是溫綰做的,可許釵纔來了幾天?阿徹竟然猜疑起溫綰來,那是他心目中最完美的母親啊。”
有了媳婦忘了娘,大概就是這個道理了。
樓美卻不以爲然,也鬆了口氣。
屋裏暖氣燒的太熱,樓美脫下大衣掛在衣架上,回身倒了杯茶,邊倒邊說:“本來就不該瞞着,那種狼心狗肺的女人根本不配爲人母,每次看阿徹做棒棒糖我都覺得心酸,您看我媽也在老家,我啥也不缺,可她抓住一切機會給我捎東西,您再看看嵐姨日子很難,可她爲了阿釵有多拼?人家那纔是當孃的樣兒。”
關鎮彈了彈菸灰,“有什麼辦法?阿徹本來就是個遺腹子,又攤上那樣的母親,身體還不好,咱們總不能讓他一無所有吧?”
什麼叫一無所有?
樓美不贊同了,“小師弟有你,有我,有元老師,有小八他們,怎麼會一無所有?更何況......”
說到這裏,樓美呲牙一笑,“他有了小師妹,不許別人叫只能他叫的釵釵,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人家好得很呢。”
如果是別的小孩兒那樣,誰也不會想太多,小師弟則不同。
元老師曾對他們師兄弟做過心理測試,據說還是國外權威機構使用的,測試的結果很離譜,小師弟心理年齡比同齡人足足超前了五歲。
也就是說,小師弟心理年齡都快趕上他樓美了。
此前他對那測試結果半信半疑,直到碰到了許釵。
小師弟面對許釵時的表現,讓他覺得莫名的熟悉,仔細回想,那不就是二師弟早先面對‘打遍白蕩無敵手’時的表現麼?
早熟的都嚇人了。
聽了樓美的戲言,關鎮冷哼,“我就知道你是個傻的,你是不是覺得阿徹心理年齡很大?可你想沒想過,許釵心理年齡怕是更大!說好聽了叫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說難聽了阿徹根本不是許釵的對手,怕是從小就要被人拿捏死了。”
樓美失笑,“什麼對手不對手的?阿釵是有胎記的,註定將來是阿徹的人,再說阿釵那麼乖巧懂事,怎麼會拿捏阿徹?您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