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潤臉肥眼小,半眯着眸杵在那,和睡着了沒什麼區別。
實際上,他正一心n用。
米家丫頭彈得不錯,以這個年齡來說算及格了,也的確比米家小子的表現力好很多,可惜......曲子選的不對。
好高騖遠,過猶不及。
至於那兩個沒風度的傢伙......元潤有些想笑。
不想聽的人不少,可誰也不會像阿釵和遲小子似的公然交頭接耳,就算聽不到他倆在耳語什麼,起碼態度是輕慢的。
米家夫婦已經拉長了臉,偏他倆沒法挑毛病,人家柳青峨演奏時,他們女兒可比這更加的態度輕慢。
只是,阿釵和遲小子就沒注意到......有人已經臉黑嗎?
是故意的?還是,這倆人討論的事情,特別重要?
莫不是......
元潤突然就坐直了身體,他來了興致。
好玩!太好玩了!他也要參與!他要搞破壞!
*
一曲終了,掌聲適時響起。
不止是米家夫婦和米承霄,連徐之介和樓美都捧場的鼓掌了。
這般的年紀敢挑戰這樣的曲目,還能夠完整的演奏完,本身就值得鼓勵。
按照慣例,該元潤說話了。
元潤清了清嗓子,掃視一圈,開腔:“阿釵,你覺得承蘿彈的如何?”
!!!
衆人傻眼。
羅玉竹忍不住糾正錯誤了,“元先生,您是不是問錯人了?她連聽都沒怎麼聽——”
“我在跟阿釵說話。”元潤冷了聲。
米學爾扯了扯夫人,示意她靜觀其變。
元潤稍感滿意,舊話重提:“阿釵,你覺得承蘿彈的如何?”
許釵有些無語。
這老傢伙......故意搞破壞來了。
“阿釵?”元潤眼含鼓勵,循循善誘道:“這裏沒有外人,放心大膽的說,你覺得承蘿彈的如何呀?”
“不倫不類。”
米承蘿呼的一下站起身,憤怒的漲紅了一張小臉。
“哦?”元潤似乎很感興趣,“仔細說說。”
許釵眉頭一挑,側過頭,望向關江少。
關江少同樣眉頭一挑,那雙精緻的桃花眼裏,七分挑釁,三分期待。
他說:“雖說這裏一堆外人,你照樣放心大膽的說就是。
元潤:......
要不要這樣唱反調?咬字眼很有意思嗎?
對於元潤來說,這的確是咬字眼了,可對於許釵來說,這根本就是一語雙關加順便打臉了,
那既然有小怪物兜着,她可就不客氣了。
許釵回想着剛纔的演奏,中肯的點評:“的確是不倫不類,技術上來講,米承蘿的基本功是有的,可充其量只能算作紮實,扛不住黑鍵這類有一定難度的練習曲,聽起來就很勉強,等於是自曝其短。”
“另一方面,米承蘿對自身能力的認識,有很大偏差,聽得出來,她認爲自己很強,不停的在炫技,可實際上......”
許釵開始打比方,“舉一個不太恰當的例子,她就好像是皇帝的新裝裏那個皇帝,明明身無長物,偏偏以爲自己多麼華貴以及光彩奪目,得意洋洋又高高在上的炫耀她根本沒有的東西,這可就太尷尬了,尷尬的我腳趾頭都蜷起來了。”
很好,跟小師弟不相上下了,果然是絕配。
“胡說八道!”羅玉竹再也憋不住了,上前一步摟住眼淚汪汪的女兒,憤憤不平道:“好歹也是元先生的學生,怎麼說話這麼刻薄?”
“刻薄?”許釵吃了一驚,“這是從何說起的?我是說她不適合彈鋼琴了?還是建議她去練葫蘆絲了?我並沒有呀。”
羅玉竹噎了下,“你、你怎麼一點禮貌都不懂嗎?”
“是我老師讓我放心大膽的說,怎麼又成沒禮貌了?”許釵委屈極了,“難道你要我說她彈的好?可我說不出口啊,太假了。”
“你!你懂什麼——”
“米夫人!”徐遲親自下場了,“既然是老師指定我師妹點評,其他人就不應該干擾我師妹,更不應該惱羞成怒的人身攻擊,這是最起碼的修養,您覺得呢?”
“沒錯。”徐之介跟着開口:“米夫人,點評只是就事論事,談不上什麼禮貌或者刻薄這種字眼兒,不過......”
徐之介又看向許釵,“阿釵,如你所說,承蘿彈黑鍵練習曲的確有些勉強,可她才十歲,敢於挑戰如此高難度的曲目,本身就是勇氣可嘉,所以值得鼓勵,你同意嗎?”
“不同意。”出人意料的,徐遲先許釵一步,直接掉轉槍口,不客氣的指向自家老爹,“爸,您弄錯了概念。”
“......怎麼說?”
“您所說的挑戰自我其實是譁衆取寵,您所說的勇氣可嘉其實是自不量力,用正確的概念推結論就是:米承蘿用黑鍵譁衆取寵,本身就是自不量力,所以絕不能助長歪風邪氣,您同意嗎?”
徐之介:......
王八犢子!
看不出你老子在打圓場嗎?怎麼這麼不省心?!
許釵咂舌,似乎有些於心不忍,“二師兄,她是彈的不倫不類,也不至於這麼誇張吧?”
“至於。”二師兄現場教導小師妹:“歪風邪氣絕不能助長,否則一味的追求技巧,後果會很嚴重。”
“什麼後果?”許釵捧哏。
“最直接的後果就是我們剛纔見到的,矯揉造作,毫無靈性,既認識不到自身的缺點,也意識不到別人的優點,其實就靈動這一點來講,米承蘿比青峨差遠了。”
“哦!”許釵恍然大悟,“你這麼一解釋我就明白了,問題就出在靈動這倆字上頭了,我小姨的『讓我們蕩起雙槳』,雖然磕磕絆絆,但我能聽進去,不會尷尬,就是這個原因了,對不對?”
“對。”徐遲深以爲然,“青峨的演奏沒有任何技巧性可言,勝在充滿了旺盛的生命力,充滿了濃厚的個人特色,是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
許釵:......
要說不下去了,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另一邊,柳青峨終於擡起頭來,撇了撇嘴。
說相聲似的,也不嫌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