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忙了起來。
徐遲按照計劃，初六那天匆匆忙忙回了白蕩。
結果還沒過十五，柳青峨就又去了臨都，同行的還有許青嵐以及縣工商局的兩位科員。
衆人這才知道，許青嵐之前折騰那麼久，投資那麼大，竟然是準備變更招待所的經營性質。
招待所一般是大體量公立單位建的，目的是方便其工作人員的出差住宿，一開始僅對內部開放，屬於非盈利性質。如今順應市場經濟對所有人開放了，也承包給了個人，確實是以盈利爲目的了。
然而實際上，這個年代的承包基本等同於代理，很少有人會主動把招待所變更爲商業性質的賓館。
原因無他，難度太大了。
既需要上級主管部門和有關單位的批准，還需要在硬件上達到一定要求。
在旁觀者看來，許青嵐標新立異的吃了個螃蟹。
其實也不盡然，其他地方早已有了先例。
隨着改革開放的到來，第三產業穩步崛起，許釵記的很清楚，臨都市客運招待所正是八十年代末期變更成了客運賓館，隨後幾個周邊縣城的招待所紛紛效仿。
白蕩這個十八線的縣城相對落後，一直無人響應。
後來還是縣裏財政撥款，才把政府招待所升級成了政府賓館。
柳青峨和柳志龍年前去臨都正是爲了此事。
一方面體驗一番客運賓館的經營模式，一方面進一步瞭解清楚變更和操作流程。
當然了，拜碼頭和四處打點也是必不可少的，先天條件再硬，也得後天同步跟上，方能走的又快又穩。
供銷招待所先天條件不錯，許青嵐又肯投錢，還會來事，再迎合了上面的好政策，簡直是一拍即合。
僅僅過了三個多月，供銷招待所就按部就班的改頭換面了，屬於供銷賓館的時代，正式到來。
於是某些人發現，當他們認爲鐵飯碗最好的時候，許青嵐開起了山風小喫店。
當他們眼紅小喫店準備下水的時候，許青嵐折騰出來個供銷賓館。
當他們還在議論賓館住宿費用太貴，華而不實時，許青嵐已經開始承辦宴席了。
無論什麼年代，紅白喜事都需要儀式感。
條件差的時候，單位食堂可以作禮堂，條件好了，自然需要更加體面的場所。
在白蕩縣，供銷賓館就是那個最體面的場所。
喜宴、喪宴、壽宴，但凡家裏條件尚可的，都會選擇在供銷賓館設宴。
這裏環境一流，菜色考究，服務態度特別好，是前所未見的熱情周到。
唯一的缺點就是價格貴。
但這個貴吧也有貴的道理，畢竟人家投入的足夠大，處處可見市裏纔有的新鮮花樣，以至於來這裏喫飯，倍兒有面子。
宴席辦的多了，口碑也隨之打了出去。
不少條件好的人開始選擇在這裏日常請客喫飯了，尤其是供銷賓館一樓東側的六間包房，那都得提前預定才能確保有位置了。
與之對應的，柳青峨和柳志龍開始分身乏術了。
但是無論多忙，柳青峨都會抽出時間來到關家，陪許釵泡藥浴，實在來不了，許青嵐也一定會回來。
許釵靠在池子裏，神情懨懨，“好些了，沒那麼能睡了。”
喝藥泡澡了十五個月，的確比早先強不少，但始終沒有解決根本問題，記性還越發的差了。
“你說......”柳青峨鬼鬼祟祟的，生怕別人聽到似的，“要不要找個機會，跟我去市裏大醫院看看？”
通過這一年多的相處，她已經逐漸適應了阿釵的早熟，很多事情會下意識的問問阿釵的意見。
於是許釵被逗樂了，“這裏就咱倆，你大聲說就行，再說元老師聽見了也沒事，他不會生氣。”
元潤總愛吹鬍子瞪眼的，其實都是逗趣，人家性子的確是圓潤，從未見過他真的發火。
柳青峨微赧，“我是心虛，元老師盡心盡力給你治病，還是有大本事的人，我卻擔心他能力不夠......”
看，這就是柳青峨的進步，敢於質疑權威了。
許釵說不要緊，“我知道你擔心我，好在確實有些效果，過兩年再看吧。”
她才十歲，可以擔心卻無需焦慮，她還有時間繼續等待。
柳青峨點點頭，“也好，小美要高考了，到時候元老師就有更多時間照顧你了，你要好好跟他學習，功課都耽擱一年半了......”
原來還擔心這個。
許釵喝了口溫水，“我平時有學習，放心。”
柳青峨說我當然放心你了，“可徐遲都說了，功課不只是書本上的東西，人與人的交往也是一門重要的功課，你這麼久不上學，性子都孤僻了。”
許釵簡直無語，這話有道理，可是！
“二師兄他有什麼資格談孤僻？他跟誰交往了嗎？他簡直是五十步笑百步。”
柳青峨不滿了，她還振振有詞，“就是因爲他缺乏人際交往，才認識到了這門功課的重要性，人家還不是爲了你好？”
人家......
許釵哼笑，“小姨你可以啊，口才是越來越好了，有點我二師兄的意思了。”
“你說錯了。”柳青峨下巴一揚，“我口才本來就好，是他有點我的意思了。”
許釵：......
行叭，你拳頭硬你說什麼都對。
“阿釵，我下午要去趟臨都，你媽會回來陪你泡澡。”
“去約會？”
這大半年來柳青峨很忙，不過偶爾也會去趟臨都，臨都與燕京之間距離不遠，坐火車的話六個小時就到了，因此徐遲去看望徐之介時，二人就可以抽空見個面。
“約什麼會？”柳青峨白了她一眼，“我跟他可沒到那個地步呢，我是去辦正事。”
許釵聳聳肩，沒作聲。
嚴格說起來，這倆人已經是談戀愛的模式了，彼此都認可了對方，有人給柳青峨介紹對象時，她也會說有對象了。
但是實際上嘛，總覺得柳青峨這邊差了點火候。
似乎自從鋼琴事件後，柳青峨就變了。
不是說變內斂了，而是感情似乎停滯不前了，一直是友情以上，戀人未滿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