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麼可以?
本來就是爲了那些老同事纔打算承包的啊。
這會兒和去年的政策已經不一樣了,當時的招待所也畢竟是大單位,員工都給另外安排工作了。
眼下是一口氣黃了好幾個經營性質的單位,縣裏已經安排不起了,不過是給些錢回家待着。
還有小道消息說以後可能會一次性買斷工齡,等於是直接丟了鐵飯碗啊。
“當然不用了。”許釵也很詫異,“你是做買賣的,賺錢纔是目的啊。”
她沒好意思說,你以爲你在做慈善啊?
別說你還沒到那個咖位,就算到了,也不是這樣的做法。
“那、那他們怎麼辦?”
“愛怎麼辦就怎麼辦,跟你沒關係呀。”
許青嵐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浴池中的女兒,“阿釵,他們都是跟我一起工作許多年的老同事,之前你被張老四帶走,他們也都急壞了,沒少幫忙找你......”
“所以呢?你要照顧他們一輩子嗎?”
哪來這麼大的責任感啊?
“不是說一輩子——”
“就問你負擔得起嗎?”許釵歪着腦袋問。
許青嵐是一個很講情分的人,別人對她好一分,她必定還回去十分。
許釵雖不認同,但也不會反對。
然而這件事情已經不是還十分的問題了。
有點情分就能換來一份出工不出力的工作,說難聽點,這叫冤大頭。
許青嵐沉默了,良久,才說:“他們又不是不幹活,我既然敢去貸款,就必須得改變現在的經營模式,利民飯店也是可以賺錢的。”
不錯,這個年代的人思維固化,敢於貸款的人極少。
在普通人看來,跟銀行借錢是一件極其冒險的事情,萬一還不了,後果不堪設想。以致於八十年代初期的無息貸款壓根就乏人問津,這在後人看來根本就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許青嵐敢於嘗試相對冒險的新鮮事物,固然是源於她骨子裏的狠勁,但也和她這一年多的見識和成長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只是......
許釵嘆了口氣,“我知道你肯定有把握纔會想到貸款,可是不划算。”
“......怎麼不划算?”
“供銷和山風已經佔用了你很多精力,如果再接個爛攤子過來,慢慢改變你所說的......經營模式,然後可能得幾年之後才能看到成效,肯定不划算。”
根本就是浪費時間,有這時間都能殺去臨都了,所以時間纔是最大的成本啊,我的親孃。
關鎮曾與元潤說過,許青嵐與許釵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事實也的確如此。
許青嵐是很樂意聽女兒意見的,可在涉及到原則問題時,無論許釵怎樣說,她也不會讓步。
無奈之下,許釵提了個折衷的辦法,“這樣,你讓我小舅去利民飯店當經理吧?”
“志龍?他纔多大——”
“是不大,可你不覺得他比你那些老同事強多了嗎?”
柳志龍腦子靈活,做事圓滑,又肯下力氣,當然比混日子的人強多了。
這話在理,倚老賣老是不少人的通病,尤其是鐵飯碗端久了,病情尤其重。
“所以你別承包了。”
“啊?”
許釵從浴池裏爬起,扒在池子邊緣,一雙又大又圓的杏眼亮亮的,“媽,把利民飯店買下來吧?直接把我小舅名字寫上去,誰不服誰滾蛋。“
買......買???
“你、你......你咋想的?那是公家的飯店,咋能賣?”
再說真賣也沒錢買啊。
許釵笑而不語。
許青嵐心頭一動,“你是不是又夢到啥了?”
“是,我夢到飲食服務公司快要黃了,職工太多了,財政也拿不出那麼多錢來補貼,只能砸鍋賣鐵,多少給職工點貼補。”
剩下的,您可以自己想象了。
許青嵐張大了嘴巴。
連飲食服務公司都要黃了......那的確是人太多了啊!
上次縣領導攜同鳳起領導去供銷賓館視察,還談起了一件事,說國家從七十年代末期開始試行房產改革,經過了十年的摸索階段,如今正在全國逐步深化和推開。
縣領導讓她好好努力,還半真半假的戲言,萬一將來有什麼新政策,也得有個底氣不是?
那什麼是底氣......錢啊!
“阿釵,利民飯店這事兒,我得好好打聽一下,也得好好想想。”
如果能買的話自然很好,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貸到那麼多錢了。
畢竟買賣和承包不同,數額龐大,而且就算可以貸到,壓力也太大了些。
之前已經從徐遲手裏拿了五萬塊,如果再背上幾萬塊的貸款......
“媽,供銷這幾個月挺賺錢吧?”
不是一般的賺錢啊,許青嵐神神祕祕的說:“上半年純利潤兩萬多了。”
而且還有越來越火的趨勢。
許釵呲牙一笑,“發了,一年還不得五萬塊啊?”
三萬塊包了五年,裝修升級啥的投進去一萬多,結果一年就能回本了,剩下四年可都是自家的啊。
許青嵐心潮澎湃了,“不然我咋敢貸款?現在外頭到處都是機會,就看敢不敢幹了!”
論膽量,她許青嵐就從沒熊包過。
“所以你還猶豫什麼?”許釵比了比小拳頭,“一個字,幹啊!”
對於膽大能幹的人來說,這的確是個最好的時代,變革之下處處皆是機遇。
當然,對於不少人來說,天一下子就塌了,生活相當不易。
所以許青嵐想要關照老同事可以理解,但是過於麻煩,得看她怎麼調和這裏頭的矛盾衝突了。
許釵尊重許青嵐的決定,沒再多說,也沒提錢,等利民飯店的事情有了眉目再看。
貸款不是一朝一夕能辦下來的,能貸到自然好,眼下的利息極低,跟白借的差不多了,現金流當然是越大越好。
反之要是貸不到,那就故技重施,現在的小怪物已經不難溝通了,根本不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