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個星期,許耀東派人寸步不離的守在病房門口,前來探望的除了溫綰,誰也進不來。
就連許青嵐都吃了閉門羹,更別說笑裏藏刀的元潤和一臉橫肉的樓美了。
後一個星期,陸景城可以脫離柺杖走幾步了,第一時間去樓上探望了梁少棠。
與此同時,許耀東離開臨都,親自去了燕京。
陸景城出院之後,傅泊舟把他帶回臨時下榻的招待所,並二十四小時陪同,依舊是誰也不見。
然後,趕在端午節前,許耀東回了臨都。
與陸景城和傅泊舟等人匯合後,再一起來到白蕩。
這也是陸景城第一次來白蕩。
是夜,漫天星辰,他爬到高高的房頂上,躺下發呆。
還有兩個月就要回洛城了,回到那個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他想,其實也沒區別。
哪裏都一樣,一樣的弱肉強食,一樣的刀口舔血。
總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只能是想辦法出頭。
窸窸窣窣腳步聲傳來,他仰頭。
是許耀東。
“喫個糉子?”
“給根菸。”
許耀東便丟來香菸和火柴,“少抽點,沒好利索呢。”
陸景城撐着身子坐起,撿起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大口。
才調轉視線,望向不遠處燈火通明的大院子。
“怎麼不去跟你女兒過節?”
許耀東剝着手上的糉子,“元潤明天就走了,人家一大堆話要說,我去湊什麼熱鬧?”
湊熱鬧?
陸景城彈彈菸灰,嗤笑,“不讓你進吧?”
“我會進不去?”許耀東咬了一大口糉子,含混不清的說:“我是怕出不來。”
陸景城:......
也是。
這傢伙費盡周折把阿棠送回禾州梁家,上官瀧怕是要氣瘋了。
那上官瀧唯一的孫子——
又是作何感想呢?
可惜......
沒淹死。
“怎麼不說話?”許耀東順着他視線看去,“看什麼呢?又想對小江下手了?”
本以爲陸景城不會回答。
卻不想......
他叼着煙,一臉痞氣,“你說我要是現在弄死他,會有什麼後果?”
上官瀧已然放棄了江徹,那如果收到一具屍體,會是什麼反應?
無動於衷?
有點難過?
還是如同當初收到江陌屍體時,一怒之下,血流成河?
真是,令人期待啊。
“想都別想。”許耀東喫完了糉子,奪回煙和火柴,用火柴盒指着他鼻子。
“我告訴你啊,你跟江家有什麼恩怨我不管,我只要你把阿釵保護好就行,前塵過往的一筆勾銷,你和阿釵可不能再互相殘殺了。”
他沒好意思說,在白蕩動小江,這輩子你都別想回洛城了。
互相殘殺......
陸景城啐了口唾沫,雞崽兒似的臭丫頭片子,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還互相殘殺?
“話說,許釵是怎麼知道我的?”
如果不是毫無防備之下突然叫出名字,還對着他耳根吹氣,他根本就不會栽。
許耀東被問的一愣,這是什麼問題?
陸景城斜睨着許耀東,片刻,他說:“在湖裏的時候,許釵就叫出我名字了,還有,江家人都沒追上我,許青嵐追上了,還把我給綁了,你姘頭這麼狠嗎?”
湖裏......
操!!!
用力拍向腦門,許耀東懊惱不已,“阿釵又犯蠢了!那丫頭太重感情,你說她騙我幹什麼?我還能不許他護着小江?”
“什麼意思?”
許耀東忿忿點燃香菸,如同個恨鐵不成鋼的老父親,“我猜,你跟小江家矛盾不小,小江估計知道你,然後告訴了阿釵,那阿釵知道我和小江不太對付,怕我怪小江把她拖進這些爛事裏,這就跟小江合夥糊弄我呢。”
“這可真是!”許耀東鬱悶的五官揪作了一團,“我是跟小江有些矛盾,他之前還把我給綁了,沖涼水,放狗咬我,把我褲子都咬掉了,可這算什麼大事嗎?我真會跟他計較嗎?他可是阿釵的小師兄啊!”
陸景城狐疑的望住他,“江徹知道我?”
這個解釋很牽強。
上官瀧把唯一的孫子打發的遠遠的,名字都改了,很可能就是爲了方便行事或是遠離紛爭。
真會把早年的腥風血雨告訴江徹嗎?
陸景城覺得說不太通。
許耀東嘆息着搖頭,“不確定,上官瀧此前派了很多人教導小江,也有可能是其他人告訴阿釵的,總之阿釵夥同小江糊弄我是沒得跑了,這孩子......讓人說什麼好呢?”
確實沒什麼好說的。
只想一巴掌扇死她!
就說怎麼突然那麼在意小江了,原來當時的直覺根本就是對的!
那丫頭見到陸景城的第一眼,汗毛都豎起來了,這他媽肯定是夢裏有仇啊!
結果裝得跟真的似的,讓他以爲丁化武本事了得。
還趁機怨怪他救了謀害小江的陸景城,甚至說出要跟江餘令走的話來,並以此爲要挾,忽悠他在十二個小時內奉上五百萬美金,然後累死累活的給小遲聯繫學校,現在還要在陸景城這邊收尾補窟窿......
那他媽就是個趁機訛人的大騙子啊!
想他許耀東風裏來雨裏去這麼多年,如今居然栽在個死丫頭片子手裏......
怒!
“你這是生氣還是難過呢?”陸景城看不明白了。
“我......”許耀東用力的掐滅菸頭,“心痛!我心痛!我好好的女兒這麼小就胳膊肘往外擰,不僅爲個臭小子提了一堆要求,還夥同臭小子欺騙我、防備我,太過分了!”
還要探親假是吧?
沒有了!
等他翅膀硬了就反悔,看許釵能怎樣!
“......那我幫你了結了臭小子?”
許耀東說我謝謝你了,“你省省吧,我不妨告訴你實話,阿釵答應跟我走的大前提,就是保證不許打擾到江徹。”
他直接改口喚‘江徹’了,顯然是火氣極大,“那正常來講,現在不太會有人打江徹主意了,而江徹身邊是不是有人暗地保護着,暫時也看不出來,總之,今後的江徹但凡出一丁點問題,都會直接算在我許耀東的頭上,懂了吧?”
陸景城:......
懂了。
這麼說來,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子,做到了這樣的地步,確實是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