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阮月全傳 >第140章 阮府備嫁
    阮月將手覆在母親的手背上,低着頭抿嘴一笑:“母親莫要掛心女兒前程,只要有您女婿一日護着,便是天塌了下來也是不怕的!”

    夫人見她這般依賴夫郎,倏爾怒瞪了她回去,嚇得阮月縮了縮手:“陛下今時對你好,難保日後不會有變,月兒,你要時時警醒,莫忘了他是君王!後宮中必然不會只有你一人在他心上的!即便如此,陛下重你疼你,恐獨得聖寵,亦並非善事……”

    她明白母親心意,不過是與他恩愛之時,也要常常勸說“雨露均沾”等話,阮月反倒釋然,甜甜的笑着:“他自去納他的妃,只要心裏頭有我,卻也不怕這些。”

    夫人毫不退避問道:“醉吟先生所做的《長恨歌》你可有一讀?”

    惠昭夫人眼神爍爍,面色更顯憂鬱,苦口婆心,一字一句都敲在了她心口:“‘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即便是玄宗與楊妃這樣情深似海,結局又如何?前車之鑑就在眼前!”

    朝中起伏,背鍋的向來都是所謂的“紅顏禍水”,史上慣用女人頂了君王無能之過,她們又何其的冤枉與委屈。

    阮月一時目瞪口呆,手指被抓得滾燙,沾了絲絲疼痛,她心中堅信,司馬靖爲一朝明君,與玄宗大有不同。

    “母親之意你可聽明白了?再深的情意也抵不過歲月蹉跎,莫要太過於依賴,自己要做個立的起來的,莫一經事便一蹶不振,若像母親一般……”

    夫人眼神黯然失色,好似想起了許多從前的悲事:“你父親倒是對我無有不依的,他這一去,便將我的三魂七魄都帶了去,自此後再也沒了出頭之日,月兒!你要記着母親這話,日後無論怎的,必要泰然處置,不偏不倚的日子才過得長久……”

    自然是如此,唯恐期望越多,失望便會越多。

    阮月性子多似母親的剛烈颯爽,但骨子裏頭卻略有幾分文公的倔強沉着,她都將這些話默默記在了心裏,傻傻笑着點頭。

    忽聽得母親又嘆息一聲:“往後咱們母女,相見都難了。”

    一入宮門深似海,德賢皇貴妃慘痛的教訓不正正擺在了那兒嗎!生前的尊貴,體面,榮寵,恩澤,哪個沒有?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甚至想到此處,阮月有些沒了信心,倘若哪一日,他真厭棄了自己,再管不得從前的點點滴滴,那在這深宮之中的日子該如何捱得下去……

    母親的擔憂也不無道理,阮月在心中暗暗告誡自己,千萬莫成了第二個德賢皇貴妃!

    她勉強撐起一個笑顏,臉枕在夫人膝上,安慰她道:“幸而韞兒是個孝順懂事的,日後有她相伴着,也好緩一緩母親別緒。”

    “這是什麼話,韞兒雖好,可姑娘大了,終有一日也是要嫁人的!難不成爲着我老婆子,拘着她這大好年華?”夫人哪裏說出了口,人人皆有私心,義女再親,終是抵不過自己親生閨女的。

    姑娘大了都是留不住的!惠昭夫人亦是明白這相勸之意,只是相依爲命了這些年來,今要離別,心中怎忍?

    又與母親說了好一會子的話,阮月纔回到自己屋裏,一眼便又望見了那靜淑皇貴妃遺留木匣,她心裏忽然砰砰直跳,敢又不敢的放在了桌上,久久未啓,面上已結下了薄薄灰塵。

    阮月恍惚思緒萬千,子衿笑時的身影仍款款現於眼前,似乎觸手可及,這一切恍如隔世,如夢一般。幸而如今冤屈大明,興許她也能安息了吧!

    “咯噔——”木匣盒子被開啓,只見靜淑皇貴妃親筆書信一封置於裏頭,一字一句,平靜如水:

    月兒親啓,見字如面,待爾閱此,定知我已不在這世間,莫泣莫悲,這結局如我亦是解脫,爾耳聰目明,定知仇家,我既已去,勿再往尋仇,我孑然一身而來,並無何物可留待紀念,唯有書信一封告知……

    阮月再念了下去,眼中已是噙着淚花泛泛,她聳了聳鼻尖,細細讀着下文。

    據前所查皇后的行蹤,她曾在益休宮中盤桓數日,如不出意外,想必已然將此事探尋了三分,李氏野心勃勃,只待在宮中搜尋正統遺詔,再以廢黜陛下。

    父命難違,若這世上無我,定然還有第二個,第三個子衿,如我一般,爲傀儡棋子,陸續替他查詢着此事。

    依皇后行事,陛下順位之事與太后定然大有瓜葛,只苦無毫無證據,暗有旁論,切切小心李梁二府,吾話盡於此,此字一別,願君珍重,來世相見,再話舊情。

    阮月手裏緊緊攥着這木匣,眼淚一滴接着一滴灑在了信紙之上,回過神來,她急忙用帕子印着墨跡,遺筆唯此,萬不能染花了去。

    梁拓多年來以皇帝心腹自居,司馬靖對他更是深信不疑,手中過了多少要事,怎麼若是他在宮中探尋到了什麼,也要想李家一般,廢黜帝王不成?

    她不是非要揪着梁拓不放,只是心裏總有些暗暗不妙的預感。

    日子一天天的這般過去,俗語說道:時光如流水,半點不等人。

    阮月舉起手指,透過窗兒散進來的光芒細細瞧着,潯韞自制的良藥雖看起來嚇人,實然恢復的極好,倒也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與疤痕,寫字撫琴,習武練劍,扎風箏是樣樣都不耽誤,只是較從前,略微粗壯了一些。

    眼看着婚期將近,一家人一齊用飯的時日越來越少,阮月的離愁別緒更是涌上心頭,一早起身便吩咐了阿離桃雅親自出門置辦菜食,預備親自下廚,做一桌子席面。

    唐潯韞多有不捨,總盼着以後能時時日日都見到姐姐,但出嫁尚有陪嫁丫鬟婆子,哪兒聽說有陪嫁妹妹的呢?

    阮月自然明白她是真的將自己當成了在他鄉一個寄託,一個依賴,患難見真情,日久見人心,這個妹妹對她,對母親實在是好的無可挑剔。

    除了時常的會與白逸之拌嘴吵架以外,旁人觀之都覺着這一對簡直歡喜冤家無疑。

    傍晚時分,還不待傳膳時,屋裏的空氣中已然是鮮香一片,令人飢腸轆轆。

    放眼望去,層層疊疊的花紅碧綠,葷素得當,湯點齊全,皆出自阮月之手,唐潯韞嘴裏誇着贊着跑了過來,直奔阮月身邊。

    “姐姐!”聽這咋咋呼呼的,阮月不必轉身都明白是誰到了。

    惠昭夫人瞧着她一來,這屋子裏便立時多少幾分嬉笑打鬧,家味兒濃濃,望着心裏喜悅,是滿眼皆歡喜。

    白逸之跟在她身後,畢恭畢敬行了一禮,便在夫人對面靠着唐潯韞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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