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阮月全傳 >第142章 酒後吐真言
    外頭淅淅瀝瀝下起細雨來,阮月望着唐潯韞這鬼頭鬼腦模樣,無奈往外探了探眼:“動什麼心思了?說吧。”

    唐潯韞雙手托腮靠在桌上,大袖滑落下露出細白如玉的手肘,傻傻嘿嘿的笑了兩聲,吩咐一旁婢女:“去取些好酒來!”

    丫頭應聲出去,阮月驚愕,忙叫住了那丫頭:“做什麼?”

    “姐姐明日便要出閣了,依我們那兒的習俗,凡是單身男女,婚前都有告別往事之禮……”唐潯韞不斷挑眉看着阮月,趁她一個不注意,忙指着那丫頭:“快去快去!”

    阮月無奈搖了搖頭,望着她輕快笑着,這活泛模樣,倒惹着她十分羨慕,活得這樣肆意灑脫,什麼曲折仇恨通通打不倒她,也不記仇,若如她一般心思單純,在皇城中如何活得下去。

    各人命數不同,瞧着唐潯韞這般自由,她竟萌生了個不切實際的幻想,甚至是妄想:

    院子裏種滿了海棠花樹,桃樹,小徑鋪滿春色,直通小屋門前,兩兩小人執手倚身而坐,微風不燥,陽光正好,細細賞着漫天花雨……

    想至此處,她清了清腦子,回過神來時,酒都齊齊的置了桌面。

    “有酒無餚……”阮月覺得喝着小酒略有點單調,拍手吩咐桃雅前往廚司做幾個下酒的小菜過來。

    唐潯韞心裏頓然惆悵,阮月這一去,相見難,別亦難,好容易有了個家,如今沒有阮月做樞紐,惠昭夫人還會待她好麼?

    她不大確定,懇切地說,是不大有信心夫人願意沒來由的對自己好,唐潯韞囁嚅一句:“姐姐!我捨不得你走……”

    阮月笑之,撩了一撩自己頭上的散碎髮簾,有意擺譜託大些:“是麼?那是更捨不得我還是更捨不得師兄?”

    唐潯韞眼裏分明閃過了名字,緊接着苦笑一聲,斟滿酒杯,自顧自的喝了起來,只聞咕嚕咕嚕幾聲,菜便也到了。

    二人說着話,阮月喜中帶悲,無非是放不下靜淑皇貴妃遺蹟書信,總對梁家放不下心來,而唐潯韞思想向來簡單,只要能與家人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在一起,長長久久,終此一生,便足矣。

    酒過三巡,阮月已然是頭昏腦漲,臉頰處微微含了紅暈,笑時眉目如畫,眼眸晶瑩剔透,道着:“韞兒……你醉了……”

    卻側眼一瞧,唐潯韞面色亦顯微醺,插着腰,一隻腳都架在了椅子上,活脫脫一副梁山好漢模樣,大口喫肉,大碗喝酒,難免有些言語激憤,不知所云:“我自以爲天無絕人之路,老天爺可憐我,才讓我沒了父母后還有幸在異世遇上了姐姐,也算是對我仍存一絲善意,誰知道這丫的,憋壞的大招還在後頭呢!索性玩兒死我算了!”

    阮月搖搖晃晃起身上前,將她拖着坐在了一旁,仰天冷笑了幾聲,轉而怒嗔:“誰說天無絕人之路!都是放屁!”

    一旁的阿離嚇了好一跳,這乖戾之語話從主子口中說出,驚如天雷一般,好笑又慌張,她瘋狂給桃雅遞着眼神上前扶着點。

    誰知阮月猛然推了阿離一把,指天大罵道:“傻妹妹!皇天無老眼,你還指望他能做些什麼,天道昭彰啊!他竟連睜眼瞧上一瞧都不會,白白的枉送了那麼多善人,十八年了啊,整整六千五百個日夜,活在仇恨的煎熬裏……太累了……沒有一日是自由的……”

    “郡主!您醉了,歇了吧!”阿離扶她坐下,緊接着又一杯烈酒下了懷,兩姐妹瞧着這小盞子小杯實然不盡人興,吩咐下去,換來大碗。

    桃雅繃着臉,明日還有要事,不能再讓主這般喝下去了,耽誤婚事可不是蓋的,她扶着勸着:“主子,您少喝一些……明日……”

    “明日……進宮以後總是葬送了自由的,不如今日再盡一回興……韞兒,來!喝……”阮月緊拽着她手,又傻呵呵的笑了起來,眉眼處依舊閃爍着鮮有的光芒。

    唐潯韞也應着,玩笑她:“姐姐,瞧你這模樣!笑的這樣甜蜜,是不是想起了如心似肝的姐夫呀?”

    她癡癡點頭,這低眼一瞬彷彿印證了一句話:“有情人終成眷屬。”

    唐潯韞更是惆悵無盡涌上心頭,聽着外頭雨水不斷,酒水是一碗接着一碗的往肚裏灌去,似笑非笑,憂鬱愁懷配一壺烈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恍惚之中,只見一身影若隱若現,他一襲灰底沙衫籠罩青衣長袍,袖口緊纏,襟領繡樣直束於胸前。

    唐潯韞眼睛往上挪去,那人髮髻漆黑半束,五官棱角分明,嘴角微勾,這樣笑時還真能勉強算的是美男子一位。

    她慣會隱着自己心意,平日裏多瞧白逸之一眼都不肯,如今這樣微醺裏瞧着他的虛影還真是別有一番風味。

    “大白……”唐潯韞閉上雙眼,砸吧的嘴裏暗暗吟着對他往日的稱呼,豆大的淚水到底衝出了閥門,從她眼角流了下來。

    阮月輕輕撫摸她腦袋:“哭什麼!”

    “我纔沒哭!”她嘴硬,勉強顯露出一個微笑,怔怔的又斟滿一碗,遞着阮月面前:“醉了好啊……可以膽大妄爲,肆無忌憚的瞧他……”

    聽聞此處,阿離眼中忽閃過一絲狡黠,一個主意冒了出來,她拼命往桃雅處撇了撇眼,見她點頭應了自己,便自顧自的溜出了這酒局。

    “郡主……奴婢們本不該多您的事兒,往日裏怎麼喝都成,今日確實夜深了,明日還要早起,咱回吧!”桃雅既打了掩護,又扶起阮月,她擺擺手對唐潯韞道:“二姑娘也止興罷,仔細明日錯過了喜宴。”

    這後勁兒一上來,如在五臟六腑處排山倒海一般,阮月已然醉的直不起身,跌跌晃晃地坐在階下,靠着細雕圓柱朦朧睡了去。

    街道處,打更聲一響,白逸之風塵僕僕而來,一襲長袍隨風雨腳步擺動,肩頭沾了些雨水,睫毛上的水珠晶瑩剔透,在燭光之下閃爍微光。

    遠遠走來,只見唐潯韞腦袋頂上蓋着只空碗,手裏緊緊攥着一隻筷子,面紅耳赤,緊閉雙眼,冷的有些發抖,嘴裏也不知唱着些什麼。

    一近她身邊,渾濁酒氣撲面而來,白逸之皺着眉頭輕聲問道身後阿離:“她們怎麼喝了這麼多酒?”

    “公子別問了,我們先扶了郡主回房去,勞煩您在此處守着二姑娘片刻,若驚動了夫人,定免不了詢問的……”阿離近前扶起阮月,好似一攤泥水一般,怎麼都拉不起,直到桃雅趕忙前來相助,三人跌跌撞撞纔回了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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