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一瞧,見阮月隻手托腮,眼中鬆鬆散散望着被餘暉撒上的窗臺,正愣愣的出神。
桃雅凝神思來,不知如何是好,才正要上前勸說時,阿離便端了茶水果點進門。
可這會子都要用膳了,阮月哪裏還喫得下這些,亦不好拒了阿離心意,只略略嚐了一嘗,屋子裏頭又重歸冷冷清清,少了話語之聲。
桃雅望着屋子裏的人人實在鬱悶,索性拿阿離緩一緩這氛圍,她打趣兒道:“瞧阿離這一手做果點的好手藝,若放到司膳房去,定然擠走了御廚。”
阮月忽然擡眼望着阿離,平時沒警覺的,阿離這粗丫頭,何時竟會做了精巧糕點,她問道:“什麼時候學會這個本事的?”
又伸出手來拈了一塊,軟滑微涼,甜膩爽口,不像是出自初學者之手。
阿離臉面一紅,反倒不做了聲,桃雅笑着推了她一把:“這可就說來話長了……自從上回跟着主子與蘇大將軍去了南蘇以後,阿離姐姐便如瘋魔了一般,日日探尋做糕點的方子……”
“南蘇?”阮月回想了起來,若有深意竊竊笑道:“原來是這樣,這回二師兄可有口福了……”
“主子瞎說什麼呢!怎麼又扯到蘇將軍身上了……”被阮月一語中的的阿離立時憋紅了臉,手裏緊緊攥着衣角不放,羞着轉身對桃雅便是一頓抱怨:“就屬你機靈,什麼話都藏不住!”
桃雅又喜又怕,樂的上氣兒不接下氣:“好姐姐好姐姐,別生氣嘛,主子又不是外人!早晚是要知道的!”
阿離舉着拳手追上:“偏你有理,看我不揍你!”
“滿宮冰冷,唯愫閣這般歡快……”司馬靖悄聲而至,也沒個人通報,滿臉的笑意中慘雜了絲絲愁悶,不易叫人察覺。
衆人紛紛跪下行禮,阮月忙起身上前屈了屈膝。
望着他目光如炬,走近扶了阮月起身,手指一觸及他手掌溫度,更是莫名委屈涌上心頭,只好嚥了咽喉嚨,轉了笑意吩咐桃雅阿離下去:“去廚司瞧瞧晚膳備好了沒有。”
二人答應了聲便下去侯着,阮月憂心轉身望了又望,生怕她們哪個不經意,便將受罰之事說了出來。
常言道:“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其中一本便叫做“婆媳經”,可僅憑媳婦兒一人,如何持得好這經文,這太后新婚第一日便給了這麼一出排頭教訓,阮月心中委屈也是自然。
若是有奴才嘴不牢的,說了出去,豈不成了阮月有心抓着此事在皇帝面前撒嬌賣慘,更會惹得太后厭煩,罷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叫司馬靖知曉才爲上策。
“月兒……”司馬靖久久不見阮月出聲,一瞧她出神側臉即知有事,偏巧此時茗塵上前奉了茶水呈上,司馬靖打量這丫頭片刻,一眼認出了她:“你不是從前隨着梅嬪的,後來前往益休宮當差,怎麼輾轉在愫閣伺候了?”
阮月回神聽道此事,還不待茗塵開口,便替她答了:“原是太后娘娘心疼,才裁了身側的丫頭送來。”
司馬靖轉眼瞧了四周,除了茗塵以外,餘下皆是自己吩咐下去挑選的實誠聰明人,裏裏外外一圈都是精選過的。
偏這茗塵丫頭與阮月不甚親厚,如今還成了愫閣大宮女,司馬靖心中揣測不下,可既是母親身側調教的,必然不會出錯,想到此處,又安然舒了口氣。
用了膳,又說了會子話,司馬靖隱隱聞到屋內薰冷香味兒,伴隨煙氣兒,更印襯了阮月面上悶悶不樂。
夜漸漸深了,阮月伺候他寬衣歇息,將他腰間掛着的零散物件一一取了下來,放在茗塵手捧着的衣盤裏。
司馬靖望了又望阮月面色,輕輕拍拍她手背,與她一同坐了下來:“今日是怎麼了?不高興了?”
阮月心裏一沉,苦笑着搖了搖頭,本就不是什麼大事,何必多說一嘴,偏茗塵是個嘴快的,聽司馬靖問話便突突地將話兒吐了出來:“陛下有所不知,我們娘娘膝蓋傷了好大一片呢!”
“多嘴!還不下去!”阮月立時皺眉呵斥,將她手中端盤取了過來,吩咐她下去。
司馬靖不再多言,強將她拉着坐下,裙褲掀開一瞧,青紫一片,嚇得阮月縮了縮腿回來,他問:“怎麼傷的?”
誰人都瞧得出來,這傷是跪得久了纔有的,如此一思二想三推測,便也明白了是誰罰的,阮月望着他這般緊張,不禁傻傻笑了:“習武之人,小傷小礙,有什麼要緊的!”
“母親因何事處罰?”果真叫他猜了出來。
阮月看了他一眼,勉強笑了,伏在他懷中片刻,輕輕壓着他胸口的團龍紋樣,慢慢道來:“太后娘娘知曉我的性子是最不受拘束的,可如今既是授了您的意思,代理後宮,便自然要有一個端莊模樣,夫君心裏不正如明鏡兒一般麼!”
“若是叫這些事兒束縛了你的心思,日日愁悶的,倒不如丟在一旁的好!”司馬靖緊緊摟她在懷中,低聲在她耳畔道:“明日去宣個太醫瞧瞧。”
“是是是,我的爺!”阮月微微沉溺笑了,起身福了福身子,假作嫺熟行禮:“臣妾多謝陛下關懷。”
說罷,攤着手坐在了一旁:“規矩什麼的,來來去去不就是這些個事兒嗎,哪兒還弄不清楚了。”
“果然女人心,海底針,看不透啊!方纔還癟嘴呢!這會子忽然就高興了!”司馬靖心中樂了,斜眼一瞄她臉色,瞬時化陰爲晴。
誰知阮月一個上前,揪着他袖口不放,滿目敬仰的撒嬌起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既一朝娶了我,今後一生一世都要讓你好好揣測我了!”
司馬靖撇了嘴,有意閉眼嘆起氣來:“你就不怕你這麼兇悍霸道,嚇得朕哪一日不敢來你房中了!”
“那你還想上哪?”她緊緊揪住司馬靖不放,整個的撲倒在了他懷中,兩人倒在牀上,阮月細長手指直戳着司馬靖胸口,威迫一番:“想上哪個小娘子房裏自然是陛下的自由!但若說是被我嚇得……哼……那月兒除了嚇人,還會……”
阮月身子一縮,一雙黑手伸向了司馬靖腰間,咯吱起他來,霎時間,屋子裏笑聲不斷傳出,他一邊躲着一邊抓着阮月雙手,反守爲攻:“還會咯吱人了,看朕不教訓你!”
阿離躲在門外,與桃雅相視一笑:“果然還是陛下能讓主子高興起來!簡直一劑良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