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昭夫人眼淚流了下來,從前只知太皇太后與母親不睦,可從未想到,竟是自己的大意,斷送了母親一條性命,這麼多年還同她同席而坐,想到此處,她心痛難忍,苦不堪言,久久才問道:“可你是如何在她身上下蠱毒的?”</p>
阮月將髮髻上的木簪取下,微弱燭光中,她低頭撫摸着簪上紋理,輕聲道:“這蠱毒並非女兒所下,原是李氏同太后娘娘商議帝后婚事之日,我瞧見她面容憔悴,黑斑之下的皮脂裏竟有蟲兒蠕動的痕跡,我便知曉這定是蠱毒之症,並且頻發。當日夜晚我便夜行壽寧殿中,欲瞧一瞧這李氏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祕密,卻瞧見她正受蠱發之痛,還命了下人將一封信件送至李府去。我便隨着那小使潛入了李府後院,趁着夜黑風高打昏了那連夜送信的小使,將書奪來一觀,竟是向李老求解藥之信,我萬分不解,便摸黑去了李老的書房之中……”</p>
且說那日,阮月一身夜行之衣輕踏上李府書房,倘若在素日裏,這將軍府恐只進得出不得,卻因孫柔郡主大婚,府中迎大喜,主子們白日操持喜事,夜晚便也顧不得奴才們松泛偷懶,這才使得她有機緣夜探將軍府。</p>
她夜裏眼神極好,很快便尋到了李府書房所在之處,可偏這裏值守之人重重,如何得進呢?阮月瞧着這門廊之下不斷巡走着的家僕,忽而心生一計,她潛入馬廄處,將李家馬兒所食用的乾草燒了個精光,後院之人瞧見火光,只恐火勢難以控制,便紛紛前來相救,阮月久侯着這機會,好容易才進去了書房。</p>
“女兒在李家書房之中,尋到了李老同朝中許多往來的書信,吏部,禮部,御史,可這老賊做事藏頭露尾,這些放於明處的書信毫無用處,皆不可作爲證據,後來女兒巧然瞧見了案桌之下有一玄鐵八卦,幸而師父曾授於女兒奇門遁甲術,將其開啓後,竟見一包袱藏於暗格之中,裏頭……”阮月頓了一頓,關於皇位正統之事,現下還是不說爲好。</p>
惠昭夫人見她不語,便問道:“裏頭是什麼?”</p>
阮月將事兒一層一層地剝露於惠昭夫人眼前,那玄鐵八卦之中除了太皇太后當年在西杭誕下嫡子的貼身衣物,旁的便是太皇太后同李家十五年前互通的信件。</p>
阮月也料到了那李家老將軍行事衝動,瞧了這信,定然會操縱蠱毒以除離心之人,況太皇太后知道的事兒那麼許多,他是必會選在立後大典之後的,故阮月離京,有意給司馬靖也留了一封信,避免他大肆在京中尋找,以破了那老賊的計謀。</p>
阮月眼中噙着淚擡眼望向惠昭夫人,她咬着牙:“女兒本不想至李氏於死地,可那信件之中的種種事件,皆是那李旦老賊借李氏之手做的,那麼多條人命喪於她手,現下既是那老賊一心要處死她,女兒便助他一臂之力,這狗咬狗的戲碼,真是好看呢!”</p>
實然阮月有一緣由並未說出,那李家留着太皇太后還有另一目的,便是尋出先祖皇帝當年留下遺詔的劣跡,以此爲據廢除司馬靖帝位。</p>
“月兒!”惠昭夫人從未想過眼前的女兒會如此殺伐果斷,她帕子不斷拂着淚:“那李氏作惡多端,便隨她去吧!只是月兒你行事何以如此衝動,宮中沒了李氏,可皇后畢竟也是李姓之人,倘若……”</p>
“母親,李氏害死德賢皇貴妃,以至阮家受盡牽連,現下父親的案子雖未大明,可李家卻也插手了其中,一個都別想逃了……”</p>
惠昭夫人反而勸道:“月兒,聽母親一言,倘若是仇家死了便算是報仇了,那麼這仇報得也算容易。想你父親爲官清廉一世,被陷下獄,污名留於史上,母親並不求報仇,只求雪冤!”</p>
“母親……”阮月心中斷定她會出此言,嘆了口氣久久才言:“母親,我朝律法,殺人償命,欠債還錢……”</p>
“你便聽母親一句吧!”惠昭夫人錘着胸口,阮月見她如此,急忙起身扶着她,才連連應道:“月兒答應您,定會爲父親沉冤得雪!”</p>
“月兒,這事兒過去便過去了,你萬萬不可向旁人說起,明白嗎!”</p>
“是。”阮月也知事情嚴重,定是不會輕易道出的。</p>
翌日,阿律公主便被司馬靖召進了皇宮,阮月便遣了桃雅隨着她前去,聽聽是個什麼事兒。</p>
而自己又一次以男裝出門,帶着阿離動身前往古家酒樓,欲親自給古大掌櫃道歉,道明失約事宜,可才一入門便被趕了出來。</p>
那二掌櫃拍拍手從裏頭走着出來,身後站着十幾個八尺大男人,他指着阮月鼻子罵道:“你這潑才,三兩次失信於人,我們家大掌櫃豈是你想見就見的?”</p>
阮月揮揮手中的摺扇,卻依舊恭敬的回了一禮:“望二掌櫃通融,在下實是有要事耽擱了!”</p>
“上次那口氣,大爺可還沒出完呢,如今你還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速速滾開,不然,我可就不客氣了!滾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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