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楚千塵顧玦 >第132章 132當斬
    他清了清嗓子,試圖爲秦暄美言幾句,當作秦暄是被藺國脅迫。

    顧玦目光淡淡地掃視了周圍半圈,把衆人的心思全都收入眼內,不給程老將軍說話的機會,只問道:“通敵該當何罪,弒父又該當何罪?”

    這兩條罪名,每一條都是死罪。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卻是如一下下重錘般敲擊在穆凜、程老將軍等人的心口。

    他們的心全都急墜直下,落向了無底深淵。

    且不說弒父罪,僅僅是通敵罪落實的話,後果就不堪設想。

    等摺子傳到皇帝手裏,南陽上下的官員、將領恐怕都會被洗一遍了,在場的人都是南陽王的親信,在皇帝眼裏等於是同罪,就算不殺頭,皇帝十有八九也會擼了他們的職位,貶他們的官銜,亦或者把他們流放到窮山僻壤的地方……

    他們的仕途、他們的家族可都全毀了!

    穆凜、程老將軍等人面面相覷。

    他們都是南陽軍的將領,可以說是一條船上的人,本來這件事是南陽的家務事,說不定可以瞞下來,但是偏偏宸王顧玦在這裏。

    這可是一尊連皇帝都要忌憚的大佛啊!

    穆凜用一種詢問的眼神看向秦曜,秦曜既然能請動宸王出面,想來他們有私交。

    秦曜的手指輕輕摩挲着腰側那塊麒麟玉佩上的紋路,沉吟了片刻後,纔對顧玦道:“九哥,這是南陽的家務事,就交給我處置吧。”

    見秦曜與顧玦說起話來隨意得很,穆凜等人忍不住又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

    他們的目光都順着秦曜的視線看向了顧玦,也包括秦暄。

    秦暄失魂落魄地凝視着這個與秦曜並肩而坐的青年。

    他看着最多二十出頭的樣子,不似書生,也不似將士,渾身上下有種魏晉名士的風骨,既儒雅,而又輕狂、不羈、恣意,這種矛盾的氣質毫無違和感地出現在了一個人身上,彷彿世間俗物都不能落入他眼中。

    他與秦曜坐在一起,雙方的氣質迥然不同,卻又那麼融洽,如同日月交輝,散發着不分軒輊的光芒。

    穆凜忙道:“如此好!如此好!”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瞧着萬衆一心。

    唯有秦暄覺得渾身發寒,恍然間,那沼澤冰冷的泥水似乎蔓延到了鼻下,令他無法呼吸。

    顧玦隨意地將手中的匕首收入鞘中,眸光一閃,頷首道:“好,那就由你自己處理吧。”

    兩人言笑晏晏地說着話,彼此之間流露出一股無需言語的默契。

    要是從一開始,顧玦就說把秦暄交給秦曜處置,這些人中肯定會有些人因爲自己的私心嘰嘰歪歪。

    但是,現在,他們先把秦暄通敵的事擺在明面上,讓穆凜他們意識到通敵罪會導致的結果,再由秦曜提出由他處置,所有人都會二話不說地同意。

    穆凜等人聞言皆是鬆了一口氣,一方面感激顧玦的寬宏大量,另一方面也慶幸秦曜與顧玦交好。

    秦暄霍地從地上跳了起來,看着顧玦與秦曜的眼睛瞪得老大,眼睛中爬滿了血絲。

    這兩人竟然在三言兩語間就決定了他的命運。

    秦暄指着顧玦與秦曜的鼻子道:“你……你們沒有資格決定我的生死!你們沒有資格審判我!”

    他形容癲狂,又對着穆凜等人道:“穆老將軍,你們還沒看出來嗎?我是被冤枉的,我剛纔認罪也是被逼的,其實這一切都是我大哥與這個人的陰謀!”

    “你們都被他們給糊弄了,通敵叛國的人是他們,是他們!”

    秦暄越來越激動,整個人近乎癲狂了,腦子裏更是混亂得失去了理智。

    他心裏只剩下一個念頭:他不能認罪,他不能落入秦曜手裏,秦曜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周圍一片寂靜。

    穆凜等人都用一種近乎憐憫的目光看着秦暄,彷彿是在說,你瘋了嗎?!他居然說宸王叛國!

    秦暄也覺得自己簡直要瘋了,他不明白明明秦曜他們根本還沒拿出什麼實質的證據,他怎麼就要被定下通敵弒父罪了。

    顧玦笑了。

    他的笑聲低不可聞,卻又矛盾得那麼清晰,令得在場衆人的心都一顫。

    顧玦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似的,低語道:“你說本王叛國?!”

    本王?!秦暄的心也顫了顫。

    對方自稱本王,那就是說他有王爵。

    他們大齊有這麼年輕的王爺嗎?

    皇帝的幾個皇子都還沒封王呢,不,應該說,二皇子也才十五歲而已,絕對不是眼前這個青年,那麼,他難道是皇帝的兄弟……

    等等,九哥?!

    “九……”秦暄不自覺地念了一聲,感覺有一道驚雷劃過心頭,忽然間就心頭雪亮。

    宸王顧玦就是排行第九。

    也唯有宸王可以輕而易舉地把穆凜他們給拿捏住了,方纔自己進營時看到的那些陌生的將士也是宸王麾下。

    也唯有宸王可以在沒有明確證據的前提下,就定了自己的罪。

    “你是宸王……”秦暄軟軟地跪坐了下去,彷彿精氣神被人抽走似的,感覺眼前一片灰暗。

    所以,也是宸王救走了秦曜,所以秦曜才能在他的追殺中逃脫。

    秦暄的拳頭緊緊地握在了一起,握得骨節咯咯作響,關節發白。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顧玦,到現在還無法接受這個現實,嘴裏喃喃道:“不該如此的,不該如此的……”

    宸王不該救了秦曜,也不該出現在這裏的。

    宸王不是應該困在京城的嗎?!

    秦曜看着面目猙獰的秦暄,整個人出奇得冷靜。

    在事情剛剛發生的時候,當他發現謀殺父王的兇手是他的親弟弟時,他也曾迷茫過,曾一次次地問自己,秦暄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要走到這一步?

    他在京城養傷的那段日子,看着顧玦的步步爲營,就想明白了,這人生本來就沒有那麼多“爲什麼”。

    有的人生來就不配爲人。

    秦曜又在腰側的那塊麒麟玉佩上摩挲了兩下。

    七年前,他離開南陽前,父王給了他們一人一塊玉佩,一塊是麒,一塊是麟。

    麒麟者,仁獸也。

    父王希望他們能像麒麟一樣,成爲才能傑出、德才兼備的人。

    那個時候,還不滿八歲的秦暄天真地問:“父王,大哥是世子,那我就給大哥做副手,您封我一個大將軍噹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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