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白細的手指緊攥着帕子,將之揉亂。
不過一年,她與沈千塵的命運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沈千塵明明就該跌落塵埃,卻爬到了自己伸手也不可觸及的位置,而自己卻深陷泥潭……
父親死了,她要爲父守孝三年,三年後,楚家的狀況只會更糟糕,她還能找到什麼好人家?!
如果今天楚家還是侯府,貴妃姑母也許會同意自己成爲二皇子的側妃,一旦楚家落魄,這件事就再無可能了!
她與她心心念唸的那個少年郎再無牽手的可能了……
楚千菱覺得心口鑽心得疼,心裏有個聲音在吶喊,在哭泣,她想別人也嚐嚐她的滋味。
“……”太夫人啞然無聲地看着劉氏,嘴巴張張合合,似是被人掐住了喉嚨,再也說不出話來。
太夫人臉色難看之極,仔細想了想,心裏不得不承認,事實似乎正是劉氏說得這樣。
是康鴻達使了手段在皇帝跟前說了好話才把楚令霄從幽州弄回來了,而他們違了康鴻達的意思,康怎麼會放過他們!
太夫人閉了閉眼,緊緊地咬住牙冠,好一會兒,胸膛的起伏漸漸平息。
她睜眼問王嬤嬤道:“逸哥兒人呢?”
只有楚雲逸了,只要楚雲逸去求了,康鴻達會放過他們的,否則,侯府怕真要完了。
姜姨娘一直沒靠近,就這麼靜靜地聆聽着,心裏充斥着極致的恨意,彷彿下一刻就要噴涌出來。
姜姨娘的大丫鬟也是變了臉色,不安地低聲喚道:“姨娘……”
尾音消失在這庭院的微風中,上方的天空中飄飄蕩蕩的白雲姿態萬千,而地上的人心比這變幻莫測的風雲還要複雜多變。
對於楚家發生的這一切,楚雲逸到現在還一無所知。
今日一大早,他就和沈千塵、沈雲沐一行人來了郊外的翠微山踏青遊玩。
此刻,他正不耐煩地催促着:“沐哥兒,七娘,你們別磨磨蹭蹭,左顧右盼的,既然要學騎馬,就好好學!”
楚雲逸覺得自己的犧牲太大了,竟然不訓練,好心地陪兩個馬都騎不好的小屁孩出來玩。
楚雲逸的大嗓門驚起了一片棲息在林間的雀鳥,撲楞着翅膀,亂飛一氣。
然而,在沈雲沐看,楚雲逸不過是紙老虎罷了,沈雲沐騎着他的小馬,笑嘻嘻地轉頭對另一邊的顧之顏道:“七娘……表姐,你看到那幾只鳥沒有,圓滾滾的,真可愛!”
顧之顏仰頭眺望着天空,努力地睜大眼睛觀察那幾只小鳥。
那幾只鳥飛得太高了,從下方只能隱約看到它們的頭圓圓的,頭頂是棕紅色,翅膀是更深點的紅棕色。
雀鳥的身體小巧玲瓏,胖乎乎的,可愛極了!
顧之顏的眼睛亮晶晶的,在旭日的照耀下,小臉上蒙着一層淡淡的金光。
後方的其他人看着他們三人,皆是忍俊不禁。
今天出行的隊伍很熱鬧,沈千塵、沈芷、裴霖曄、顧錦與沈菀夫婦都來了,就缺了顧玦一個,顧玦臨時有事去了軍營。
沈千塵本來是想打獵的,既然顧玦不在,也就歇了這心思,只當帶兩個小孩出來遛遛馬,散散心。
“那是棕頭鴉雀!”楚雲逸給兩個小屁孩上了一課。
沈雲沐眨了眨鳳眼,回首朝楚雲逸隨看來,那眼神似乎在說,真的嗎?
“你們看那裏,”楚雲逸擡手指向右前方某棵樹的樹冠:“那棵樹上有個掌心大小的鳥巢,像碗一樣,這就是棕頭鴉雀的鳥巢。”
沈雲沐和顧之顏的眼睛忙碌極了,又循着楚雲逸指的方向去看樹梢上的鳥巢。
“看到了,我看到了!”
“那個鳥巢好可愛!”
“快看,小鳥歸巢了……”
沈雲沐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楚雲逸心道:這小屁孩就是小屁孩,爲了這麼點小事就咋咋呼呼的!
衆人悠閒地策馬漫步於葳蕤的山林間,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濃濃綠意以及漫山的野花。
沈千塵湊過去和沈芷咬耳朵:“娘,你看,逸哥兒還是那樣,口不對心的。”這小子太傲嬌了,總是做出一副嫌棄的樣子,但臉上卻在笑。
沈芷被逗笑,隨口道:“是啊,逸哥兒這彆扭的性子也不知道像誰!”
“反正不像我!”沈千塵撇得一乾二淨。
沈芷更樂了,笑聲如銀鈴。
策馬跟在沈芷後方的裴霖曄也聽到了母女倆的這番對話,眉眼含笑,腦海中不由想起了記憶中的那個紅衣如火的少女。
曾經的她也是一個天真無憂的少女,自從他十七年前去了北地從軍後,他見過她的次數屈指可數,看着她從婚後起漸漸地收斂了笑容,讓自己披上盔甲,讓自己無所不能……
而現在,她終於又重拾了笑容。
真好!裴霖曄怔怔地看着沈芷臉上燦爛的笑靨,心口一片柔軟。
這時,沈雲沐調轉馬匹的方向,策馬朝沈芷母女倆過來了,揮舞着手裏的弓箭顯示他的存在感。
“娘,姐,我剛剛說給七娘獵一隻小兔子,你們要不要?”他嘿嘿笑道,洋洋自得。
與其說,沈雲沐是來詢問的,其實他是來炫耀的,炫耀他要給顧之顏獵兔子。
沈芷:“……”
沈千塵:“……”
母女倆再次感慨楚雲逸與沈雲沐這對兄弟的性格真是天差地別。
沈雲沐是還沒獵到兔子,就要先找人大肆炫耀一番,弄得人人都知道他今天要去獵兔子;
而楚雲逸恐怕會先去獵了兔子,等獵物到手後,再漫不經心地說一句,我給你獵兔子了。
這時,顧之顏也策馬追了過來。
她剛學騎馬不久,所以不是一個人騎馬,有一個十二歲左右的丫鬟帶着她同騎。
顧之顏一本正經地說道:“表弟,我要活的!”
“活的死的有什麼關係,能獵到兔子就好。”沈雲沐聳聳肩,無所謂地說道。
顧之顏堅持道:“活的!”
沈雲沐仿若未聞,琢磨起兔子的一百種喫法,嚥了咽口水。
兩個小孩因爲兔子的事鬥起嘴來,看得其他人覺得有趣極了,再度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