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凰猛地張開了眼,驚醒了過來。

    她覺得渾身都沒有力氣,甚至沒力氣坐起來,就這麼直愣愣地看着上方的紗賬,急促地喘着氣。

    “呼——,呼——”

    她的心臟在胸口瘋狂無序地跳動着,彷彿要從胸口蹦出來似的。

    她又一次感受到了白天那股直至骨髓的寒意,整個人如墜冰窖。

    “哈哈哈……”

    她忽然張嘴笑了出來,笑聲中透着癲狂、詭異與悲涼氣息。

    她的穿越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因爲她剛穿越過來時做的那個漫長的夢境,她堅信夢境中的一切,把自己代入到了姜敏姍之女的立場上。

    她覺得沈芷是惡人,非要嫁給楚令霄,拆散了楚令霄與姜敏姍這對有情人,是沈芷讓姜敏姍不得不淪爲妾室。

    要是沒有沈芷,她就不會淪爲庶長女,她本該是楚家的嫡長女!

    她以爲姜敏姍是無辜的,姜敏姍爲妾是不得已,是被人奪了所愛;

    她告訴自己,姜敏姍沒有調換兩個女嬰,一切都是楚令霄所爲;

    她甚至給姜敏姍找了理由,覺得她對沈千塵的冷淡,不過是因爲沈千塵不是她的親生女兒……

    “哈哈哈哈……”

    楚千凰笑得更癲狂、更瘮人了。

    她認爲姜敏姍是原主的生母,就盲目地給姜敏姍找了很多借口,美化了她的形象,而無視了很多顯而易見的地方!

    現實狠狠地往她臉上抽了一巴掌,重重地,結結實實地。

    她覺得臉上熱辣辣的痛。

    她覺得她過去一年多的汲汲營營簡直就跟腦子有病一樣。

    她到底是爲了什麼才穿越到這個世界的?

    她本來以爲她是帶着使命而來,是要改變原主的命運,是要替原主報仇。

    可結果,殺了原主就是姜敏姍。

    楚千凰徹底地陷入一種茫然、低迷的情緒中,這一瞬,她甚至不知道是該罵自己蠢笨,還是去恨姜敏姍陰險……

    她茫然地睜着眼,再也沒睡着過,也沒注意外面的天空變得矇矇亮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傳來了嘹亮的雞鳴聲,打破了黎明的沉寂。

    再過了一會兒,屋子外面就變得嘈雜喧譁起來。

    有幾個內侍過來請皇后、嬪妃以及公主們去給靈堂大行皇帝哭喪,一陣如麻雀般的嘰嘰喳喳的聲響後,外面就靜了下來。

    沒有人來請楚千凰,她沒有封號,沒有誥命,以她的身份根本沒資格給大行皇帝哭喪。

    整個鳳鸞宮似乎都只剩下了楚千凰一個人。

    那些嬪妃們、公主們都往養心殿方向去了,給大行皇帝哭喪,一切都按照前幾天一樣,宛如例行公事,這些哭聲中也早就沒了哀傷,只有對前途的茫然與忐忑。

    停靈七日後,大行皇帝的棺槨就被安葬到了皇陵,葬禮很簡單,比起先帝的葬禮是遠遠不如,但沒人在意這一點,甚至連皇后也沒對此提出一點異議。

    短短七八天時間,朝堂上的一切就已經平穩了下來。

    京城的四道城門大開,恢復了正常的秩序和往來,只是城門都是由玄甲軍親自把手,百姓、官員進出城的查驗也比從前更嚴格。

    再加上,現在是國喪期,那些酒樓、戲樓、青樓什麼的都關門謝客,那些朝臣勳貴的府邸也都不敢宴客,京城的大街小巷基本上有七八成房屋都緊閉着大門,氣氛中透着一種說不出的壓抑。

    不過,沈千塵全然不受影響。

    此刻,沈千塵正在壽寧宮裏和殷太后說話:“母后,您昨晚睡得可好?”沈千塵也是擔心殷太后忽然又換了環境,會不適應。

    “我現在是心寬體胖,當然睡得好。”殷太后笑了笑。

    對於顧琅的死,她沒有半點哀傷,本來她與顧琅也沒什麼母子情,是仇人還差不多。

    殷太后直到前天才回宮,依舊是萬事不管,從頭到尾都沒有插手大行皇帝的葬禮事宜。從前她在宮裏的日子怎麼過,現在她還是怎麼過。

    顧琅已經下葬,今天的皇宮中少了那些個哀哀悽悽的哭喪聲,殷太后覺得一下子清靜多了。

    殷太后喝了口龍井後,又道:“千塵,這宮裏還得再好好整頓一下。”

    宮裏的人員太複雜了,盤根錯節,現在也不能一下子把所有的宮人都撤了,可要是不管,那就會埋下隱患,猶如化膿的瘡口。

    沈千塵爽朗地笑道:“我想着,那些嬪妃們慣用的人全都讓她們一併帶走,至於其他人就先留着用,要是有什麼樁子釘子,再慢慢拔。”

    反正她有的時間,不着急,慢慢來。

    殷太后不由失笑。

    她這個兒媳啊,小小年紀,做事卻是大開大合、不拘小節,讓殷太后想起了一句古語:此鳥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沈千塵要是出手,必定是大刀闊斧,雷厲風行!

    殷太后戲謔地說了一句:“我瞧你這行事的風格,也不像你母親,到底是跟誰學的?”

    她只是湊趣地逗逗小丫頭而已,不想小丫頭正兒八經地答了:“令郎!”

    殷太后怔了怔,起初還沒反應過來,呆了一下後,才意識到沈千塵是在說,她是跟顧玦學的。

    殷太后被逗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得眼角都滲出了淚花。

    她想了想,覺得好像也有些道理,兒媳行事的風格與兒子是很像。

    “那這叫近朱者赤,還是近墨者黑?”殷太后故意又問。

    沈千塵狡黠地一笑:“母后,這個問題您該去問‘令郎’纔是。”

    殷太后再次被逗笑,婆媳倆愉快地笑作一團。

    何嬤嬤在一旁看着這一幕,也是笑,感覺恍如隔世。這纔過去一年,就像是天翻地覆了。

    笑了一會兒後,殷太后繼續說起正事來:“我想着乾脆把顧琅的那些嬪妃們遷到惠福園,給他守陵得了。”

    殷太后嘴裏說讓嬪妃們爲大行皇帝守陵服喪,其實誰都心知肚明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實際上,不過爲了方便看管這些嬪妃而已。

    無論日後怎麼樣,現在這些嬪妃留在宮裏實在礙事的很。

    “惠福園是不錯,離皇陵又近。”沈千塵微微頷首。

    這件事就算是定下了。

    沈千塵正想着給殷太后請個平安脈,這時,江沅進來了,也沒特意避着太后,就直接稟道:“王妃,程長史帶了個人,說是找到了大平寺裏當年的穩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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