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令霄眸光閃爍,俯首溫柔地在她脣角吻了一下,柔聲道:“你也知道,逸哥兒與他二姐一向處得好,也親近宸王,宸王也喜歡他,有意栽培他、重用他,還讓他入了玄甲營。”

    “這是逸哥兒的機緣。”

    “逸哥兒一直想在軍中幹出一番事業來。”

    對於這個庶長子,楚令霄也是自豪的,楚雲逸憑自己考進了國子監,現在還入了宸王的眼,少年英才,真不愧是他和敏姍的兒子。

    楚令霄捨不得楚雲逸,可他知道沈芷肯定容不下楚雲逸這個庶長子的。

    姜姨娘一眨不眨地看着楚令霄,語速放得更慢了:“你……是要放棄逸哥兒了嗎?”

    “怎麼會?”楚令霄下意識地反駁道。

    姜姨娘幽幽地嘆了口氣,接着道:“爲了你的差事,你寧願把逸哥兒送給康鴻達那個人渣。”

    “就和十五年前一樣,爲了侯府,你寧願讓我當妾。”

    明明她的聲音還是柔柔軟軟,卻透出了一股子冷意。

    楚令霄:“!”

    楚令霄感覺她後面幾句話都帶着刺,刺得他渾身不舒服,心裏的柔情霎時像被一桶冰水徹底衝散了。

    他的臉瞬間板了起來,面沉如水,不怒自威,心裏覺得今天的姜敏姍和從前不太一樣了。

    從前她是一朵解語花,體貼倍至,可今天她變得尖銳刻薄……有點像他那個逆女沈千塵。

    即便心裏不痛快,但楚令霄還是耐着性子說道:“敏姍,我不是放棄逸哥兒,只不過事有輕重緩急,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先哄住沈芷,然後再謀其它。”

    “而且,逸哥兒是塵姐兒的親弟弟,就是宸王的小舅子,只要他有出息,封王拜爵,那也不是難事。”

    楚令霄振振有詞地爲自己辯護。

    “親弟弟?”姜姨娘嘲諷地笑了,“人家可是有同胞弟弟的!”

    “楚令霄,你爲了討宸王歡心,所以就打算不要逸哥兒了,你說這些只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說話間,姜姨娘從楚令霄懷中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兩步。

    接着,她驟然轉過身,再次朝他看了過來,那張清麗的面龐上面無表情,神情木然到近乎麻木。

    “我最清楚你在想什麼,我太瞭解你了。”姜姨娘的聲音乾澀沙啞,輕輕地,徐徐地。

    她那雙似是閃着淚光的眼眸變得更冰冷、也更深邃了。

    被姜姨娘幾句話揭穿了心思,楚令霄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一陣紫,羞窘、尷尬、惱怒。

    “你變了……”他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姜姨娘,覺得眼前這個女子是那麼陌生,心底最後一絲柔情也在此時此刻蕩然無存。

    這兩個女人都變了。

    沈芷不知廉恥,連姜敏姍都變了,她不再是他記憶中的那朵清蓮了,既然如此,他也沒什麼好跟她說的了。

    楚令霄一掌重重地拍在茶几上,震得茶杯裏的花茶水也溢出了不少。

    “夠了!”

    “你最好知道點分寸,你只是妾而已,逸哥兒是我的兒子,我有權來決定他的一生。我想讓他怎麼樣,他就得怎麼樣!”

    楚令霄用一種高高在上的眼神看着姜姨娘,神情冷漠。

    沈芷打他的臉,現在是連姜敏姍也要打他的臉嗎,她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

    姜姨娘:“……”

    姜姨娘微咬下脣,編貝玉齒把柔嫩的櫻脣幾乎咬出血來,似乎聽到了心底某種東西被打碎的聲音。

    她的心冰涼冰涼的,臉上露出一個極其複雜的笑容,又嘆了口氣。

    “的確是這樣的……”她低低地自語。

    楚令霄以爲姜姨娘總算認清了現狀,露出了幾分勝利者的驕傲,卻聽姜姨娘還在喃喃地說着:“只要你還在一天,逸哥兒就得聽你的,一次又一次地被你利用,直到再沒有任何價值。”

    楚令霄的臉色瞬間僵住了,彷彿被她往臉上重重地甩了一巴掌似的,心口一股怒火轟然燃起。

    他太指着門簾的方向,怒道:“滾!你給我滾!”

    姜姨娘恍若未聞,嫣然一笑,自顧自地說着話:“但若是你不在了呢?”

    她的笑容很愉悅,也很嫵媚。

    只是在此刻這種情況下,這笑容就顯得說不出的詭異,宛如一朵帶着毒的夾竹桃,讓人不寒而慄。

    眼前的女子仍是同樣的容貌,可眼神卻不一樣了,就像是皮下換了一個靈魂似的。

    楚令霄:“……”

    楚令霄心裏有些不安,後頸的汗毛全都倒豎了起來,心裏冒出的第一個想法是,她是瘋了嗎?

    下一刻,他感覺腹中傳來一陣隱隱的痛楚。

    一開始,他還以爲是剛纔裴霖曄踹他的那一腳導致的,只是微微蹙眉。

    可是很快,他就發現這股疼痛在不斷地加劇,就像是有人一刀狠狠地捅進了他的小腹,然後反覆地把刀子在他腹中攪動着他的腸子一樣。

    他的腸子似乎要被割斷、碾碎。

    楚令霄的額角、脖頸、後背都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汗如雨下,臉色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

    等等!

    楚令霄忽然想到了什麼,瞳孔猛縮,他一手緊緊地捂着肚子,眼睛則看向了旁邊茶几上的兩個茶杯。

    姜姨娘的那杯花茶是滿的,也就是說,她自己沒喝!

    這個認知讓楚令霄渾身發寒,雙眼瞪到了極致,眼珠子更是快要瞪出來了。

    “你……賤人,你剛纔給我喝了什麼?!”楚令霄的聲音陡然拔高,那麼尖銳,那麼激動,帶着明顯的顫音。

    濃濃的恐懼從他的神情與言語中散發出來。

    姜姨娘站在幾步外,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坐在椅子上的楚令霄,面無表情地答道:“一點點毒。”

    四個字輕輕巧巧,平靜淡漠。

    楚令霄:“!!!”

    肚子裏的疼痛感愈發強烈,痛得他只想滿地打滾,痛得整個人像是從河裏撈出來一樣。

    他艱難地質問道:“爲什麼?!”

    爲什麼她要這麼做?!

    他對她那麼好,他爲她做了那麼多!

    “爲什麼?”姜姨娘喃喃自語,似乎輕笑了一聲,定定地看着楚令霄痛苦的樣子,神情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與搖擺。

    “曾經,我是真的真的喜歡你,爲了你,我不惜爲妾,就算被你父親送去老家,我也毫無怨言;就算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死了,我也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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