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東西里頭不少洋貨,自康熙爺鍾愛洋鍾以來,洋鐘擺鍾這種具有精美造型、絢麗色彩,還能精確報時的洋貨便備受社會各界人士的喜愛。
今天出現在寶物交流會的擺鐘有不少,他們都想知道自家留下來的老物件兒值多少錢,亦或者就是拿出來顯擺一下。
有着現代精美造型的擺鐘座鐘與我國傳統的收藏種類都不同,一入展館頓時成爲吸引全場眼球的寶貝。
金子城很快看上了一座,但它的主人還在鑑寶隊伍裏排隊,馬上就輪到它了。
從隊伍末端到前端,那可有不少人,金子城沒急着上前,但眼睛卻一直在它身上。
李樂瞧出來了金子城的心思。
“那座西洋擺鐘座鐘確有乾隆爺時期的造型與精氣神……”
金子城沒想到李樂這麼快就發現了自己的祕密,有些小興奮地問道。
“李大師,您覺得可以入手嗎”
周子民笑道。
“子城,你把李大師當的眼睛是望遠鏡了,隔着這麼老遠,你讓李大師怎麼看個清楚啊。”
其實,李樂還真就看得真真兒的。
“這座鐘與故宮的銅鍍金琺琅座鐘有着異曲同工之妙,應該屬於同一公司同一時期出廠的。”
“銅鍍金琺琅座鐘是SennetFreres公司生產的,該公司於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在我國設有分公司,也就是清末民初。”
“鍾殼爲四方亭式,有仿我國古亭之意,銅鍍金質,在出廠時金光奪目,故此頗受國人喜愛,。”
“鐘錶正面和左右兩面均有鏨胎琺琅花紋。正面下方及左右兩側均嵌微繪人物畫琺琅瓷片,人物多爲愛神與仙女形象。”
“此類座鐘分上下兩部分,兩套兩針,一爲走時一爲報時。”
金子城聞言喜笑顏開,他先是高興這座擺鐘是真品,然後高興地驚歎道。
“李大師不僅精通陶瓷書畫,連這西洋鍾也瞭然於胸,金某真是佩服之至啊。”
“只是……”
在李樂給他們上課的時候,擺鐘正巧背對着他,然後,擺鐘在紅布桌上轉了一圈,又正面朝着李樂。
李樂一看,不禁皺起眉頭。
“李大師,這鐘可是有什麼問題?”
金子城見他一皺眉,心裏就咯噔一下。
李樂又搖搖頭,像是在否定自己內心的猜測。
距離這麼遠,排隊的人還不停地左右搖擺身子,金子城壓根看不清座鐘的全貌,不免有些着急。
“李大師。”
金子城沒有坑騙過自己,待自己也是十分尊敬,在他催促下,李樂便如實相告。
“座鐘的考究工作與書畫如出一轍,商家會在底盤或背盤等經常拆卸的地方刻上相關信息。”
“所以,刻有公司、出廠年份等信息的底盤十分重要,就是不懂文物收藏價值的鐘表師也不會輕易更換。”
金子城一驚。
“李大師是說,這底盤被人更換過?”
李樂點點頭。
“西洋鐘的構造十分精妙,其修復工作不亞於古籍修繕,能讓座鐘重新精確報時,是一份特別磨人的活。”
“我想不明白的是,這藏家竟然有心修復,怎麼會更換底盤呢?這……”
就如同藏家親手裁去古畫上畫家落款一般,那就是在自毀其文物價值。
這種怪事不僅難倒了李樂,金子城等人也都十分納悶。
蘇青想了想說道。
“那會不會是這座鐘本身就是個贗品,故意把地盤換成新的,他只需要做好鍾殼,就可以拿出來忽悠人。”
李樂搖頭否定了她的猜測。
“整個座鐘除了底盤,都產自那個時期,真品無疑。”
沒人質疑他的專業性,那就是那個座鐘一定有問題。
不一會兒,座鐘的主人反應很大,吸引了附近一衆人的注意。
沒過多久,座鐘主人垂頭喪氣地走出隊伍,每次看一眼座鐘,他就心如刀絞一般難受。
待眼鏡男走出人羣,周子民上前打招呼。
眼鏡男名叫顧鳴,是上都本地人,可以說的是富二代,家中老物件兒很多,這座鐘只是其中最光彩奪目的一件。
周子民問到座鐘,顧鳴就搖頭嘆氣。
“專家說,這鐘確實是清末明初的,但內部結構遭到了破壞,就是有着精美造型,也,也……”
李樂上前問道。
“請問,這座鐘是你自己修的嗎?”
顧鳴搖搖頭,“是我堂叔,十幾年前,我堂叔修的。”
李樂緊接着問道。
“他是鐘錶匠人?”
顧鳴點點頭,“他開了三十多年的鐘表鋪,再複雜的鐘表他都能修。”
竟然他知道是誰修的,爲什麼沒有發現端倪?
難道專家沒有告訴他?
李樂轉而問道。
“請問顧先生,你是否有意出售這座鐘。”
顧鳴看着懷裏的座鐘若有所思。
“本來無意出售,就是想着搞清楚它的身份,現在這樣,要我低價出售,我也捨不得。”
他這種不愁沒錢花的人,就是不懂古玩,也不會輕易變賣家中老人留下來的老物件兒。
李樂頓了頓說道。
“顧先生,如果我能解決你家中一家家務事,您是否願意出手此座座鐘。”
“家務事?我家……”
話沒說完,顧鳴似乎覺察到了什麼,皺着眉直視李樂的眼睛,沉聲問道。
“你是說,我堂叔他?”
李樂點頭道。
“如果我沒猜錯,一定是他有意而爲。”
顧鳴頓時來氣,也十分不解。
“我堂叔幹嘛要這麼做?我家跟他又無冤無仇的。”
思忖一番,顧鳴當即拿定主意。
“我現在就找他去!”
李樂左手一橫,攔下了顧鳴。
“顧先生,你家是不是還有其他此類洋鍾?”
顧鳴是個聰明人,經李樂一點撥,他頓時恍然大悟。
“大小座鐘擺鐘總共六座,十多年前,全都給他修過!”
說到這,顧鳴越發着急,不過,受過高等教育的他儘管內心有壓不住的怒火,反應和表情仍舊保持着讀書人的基本涵養。
李樂也替他惋惜。
“顧先生,僅憑一人之力修復一個座鐘,那是個非常漫長的過程,修復六座洋鍾,最少也要半年。”
顧鳴看出他話裏有話,開口問道。
“你想說什麼?”
李樂直言道。
“如果每一座座鐘他都動了手腳,那他與你家的怨恨,可不是一般的深,你這樣上門,他定然不會跟你說實話。”
這話在理,堂叔竟然能在那時候憋上半年,現在又怎麼會和盤托出。
李樂接着說道。
“三十多年的老匠人,他必然知道那些刻有文字的地盤的價值,說不定他至今保留着。”
“要是顧先生此時上門,很可能喫閉門羹,不僅如此,這些座鐘也將永遠無法修復。”
話已至此,加上李樂之前的一句話,他的意圖已經很明顯。
至於,顧鳴如何抉擇,就看他自己了。
顧鳴當然想找堂叔當面對質,可是,萬一堂叔拒絕承認,他也將陷入困境。
叫人上門報復,這是地痞流氓乾的事情,顧鳴想都沒想。
報警立案?又還有一層親戚關係在,事情鬧大了,顧鳴臉上也掛不住,特別是已經七旬的父母。
思量片刻,顧鳴做出了選擇。
“如果你真能讓我家座鐘恢復原來面貌,這座座鐘我就出手給你。”
“一言爲定。”
李樂當即答應。
然後,一行人邊往外走邊商量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