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趙紅軍有蘇秦張儀之能，單純從話術上來講，白斯文比趙紅軍要強得多。只是趙紅軍心底無私，說的話佔據了大義，而華梅提督追求的恰好是大義而已。</p>
老白整理了一下思路，“華梅啊，不瞞你說，東岸內部，對明國的態度其實也是有分歧的。邵總、二軍、馬首席和馬甲他們這些決策者是以東岸利益爲先的，年輕一代也是這個想法。</p>
以我爲代表的一些年紀大的老傢伙，則對華夏有着深厚的感情。希望在東岸發展的同時，也照顧到華夏的利益，實現共贏和共同發展。</p>
共同發展的道路雖然艱難，卻也不是無法實現。我們和邵總雖然在這件事上有分歧，邵總認爲我們過於理想主義了，但有了歐聯出頭，這個事情就更有希望了。</p>
我本人在東岸還有些威望，有一羣人跟在我的身後，如果我投了歐聯，就會造成東岸的分裂。東岸是我們在邵總的領導下共同締造出來的，現在形勢大好。</p>
東岸的子民可也都是華夏的苗裔，如果東岸因我而分裂，難道不也是對華夏後人的不負責任？</p>
而且邵總心胸開闊，並沒有因爲我們之間的不同意見而打壓我們。現在對我可算是言聽計從，還明示要以國事相托，我怎可相負？</p>
如果我將來執掌了東岸，才更能實現我東岸與華夏共贏的抱負。你若到了東岸，咱們共同推進共贏的事業，不是更能造福華夏的百姓？”</p>
老白這一番話推心置腹，也是從大義出發，和先前分析利益完全是兩個效果，華梅提督不禁若有所思。</p>
華梅重新認識了老白，白斯文不僅僅是自己原來以爲的，僅僅是個外交官員，他還是個有影響力的執委，自己也代表了東岸的一股勢力的。這樣自己讓他投歐聯的建議，就確實有些孟浪了。</p>
不過華梅不是那麼容易說服的，對政治也是有深刻的敏感性，手拿着筷子敲了兩下，做出了暫時的決斷。</p>
“政治形勢總是在隨時變化的，你既然和邵總有分歧，在東岸的前途未必如預想中順利。既然目前歐聯和東岸在華夏的問題上暫時取得了一致，那麼我就可以先不急於站隊。</p>
我還是一切以華夏百姓的利益爲優先，我們共同把前宋聯軍伐明這件事情做完，這應該不會很久。</p>
之後若是你在東岸的腳跟站穩，我就和你去東岸，共同推進共贏的事業。若是東岸的國策有變，你的抱負無法施展，不妨和我共同投了歐聯如何？”</p>
看上去華梅提督是在兩面下注，不過以白斯文的角度聽來，自己在東岸成功，華梅就嫁到東岸；自己在東岸仕途要是不暢，兩人一起投歐聯，總之華梅提督嫁自己這件事情是定下來了。</p>
無論老白的政治理想能不能實現，這抱得美人歸這件事已經能確定，老白立時心情大好，爽朗笑道，“咱們一言爲定。”</p>
當下兩人擊掌爲誓，不再談政治，開始一邊喫一邊討論起菜的味道來。</p>
趙紅軍見白李二人嘀咕了一陣，然後擊掌，顯然相談甚歡，深感莫名其妙。不過這是人家的私事，四爺也無意干預，倒是提了幾杯酒。</p>
午飯除了白斯文、華梅和四爺，只有從城堡工地回來的趙爸在場，是這三天人最少的午餐，其他人都各忙各的，楊希恩據說是回港口照看艦隊去了。</p>
1623年10月18日，下午，尼古拉斯莊園書房，華梅提督和趙紅軍的會談繼續。</p>
和華梅提督相比，趙紅軍這個年僅二十八歲的伯爵就成了長者，笑眯眯地喝了口茶，語重心長地開講。</p>
“臨高政權最後能不能避免歷史週期律，這個我是不能保證的。</p>
從最壞的角度考慮，就算他們和以往的王朝一個樣子，咱們的努力至少也避免了朝代交替的時候，百姓流離失所大量滅亡的痛苦不是麼？這就已經值得了。</p>
另外，如果督公確實如他所自稱的，能夠不忘初心，踐行自己的理想一直如一，臨高未來會不會滅亡不知道，他們統治期間，老百姓能獲得更多的好處是一定的。”</p>
“臨高自稱是宋人後裔，有宋一朝，出過昏君，卻從未有暴君，對老百姓是歷朝最好的，是不是宋人掌權了，老百姓能繼續過好日子的意思呢？”</p>
“這一點華梅提督你誤會了。前宋聯軍只是一個幌子而已，我拿這個當名頭，只是爲了華夏的老百姓比較容易接受。</p>
前宋確實已經滅亡了，這幾家前宋勢力的來源其實和我是一樣的，都來自某個平行的異空間。</p>
我說臨高治下的老百姓能過上好日子，是因爲他們掌握了站在歷史頂端的，從未有過的全新的理論。”</p>
“理論？臨高要是能滅明的話，靠的難道不是先進的武器和有戰鬥力的軍隊麼？”</p>
“表面上看是這樣，但實際上靠的是工業化帶來的先進組織能力，和得民心的政策帶來的民衆支持。</p>
明國這樣巨大體量的國家，如果統治得力，一般來講是無法從外部攻破的，除非科技和組織能力的對比達到了當年西班牙人和印加人的地步。</p>
實際上前宋聯軍和明國的科技軍事對比還達不到這個程度。當年戚繼光時代，明國的火槍大炮就已經普遍應用了。</p>
明國要是萬衆一心，上下同欲，由於他有廣闊的戰略緩衝空間，即使開始戰場上失利，也是能逐漸挽回的。</p>
明國也並不缺人才，要是明國使用這些人才得當，即使臨高科技先進，慢慢也能被明國山寨得七七八八，後發者可以少走彎路，這方面其實也有優勢。</p>
可是現在明國貴族有財富，卻無法被國家所用形成國力，民間有人才卻不能發揮他們的能力，兵員數量多皇帝卻無法調動，飢寒交迫的老百姓都恨不得這樣的朝廷早點兒滅亡。</p>
這是大廈將傾，已經無力迴天。我們前宋聯軍並不是去滅亡明國，而是他自己要倒了，我們只是幫着順勢推一下，免得過多地砸到無辜的老百姓而已。”</p>
華梅嘆了口氣，“看來明國要是早出幾位明君，就不至於落到今天的這個地步。”</p>
“或許吧，在工業革命和新的理論出世以前，你這樣說是沒有毛病的。但現在世界變了，至少在華夏，帝王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p>
“難道出明君不好麼？”</p>
“不論明君、昏君還是暴君，他們建立王朝的目的都是自私的，無恥的，歸結起來無非就十二個字。”</p>
“哪十二個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