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沒有人不會注意到那雨夜的雷電在漆黑的雲層中一閃而過,但卻很少有人在意那一閃而過的光芒究竟有着怎樣的尺寸。

    短暫地綻放之後便無影無蹤,若非其後傳來的轟隆雷聲能夠證明其之前的存在,也許即便是親眼目睹了那光輝的人也會將那當作是自己無端的幻想。

    宛若不知在何時突然浮現在眼前的幻想或是憑空出現的白日夢一般。

    即便那當下給人的感受如此炫目、真身,但不論那所看到的景象有多麼震撼,直消下一刻消失的無影無蹤人就會開始懷疑自己。

    因爲那裏沒有“果”。

    以尋常之人的視角來看,若是有着“因”那麼就一定有着“果”。

    倘若閃電所造成的“果”不存在,那麼人就會開始懷疑那閃電所帶來的“因”。

    即便那“果”只是稍微推遲幾秒的雷聲,人也會在那幾秒之中懷疑着閃電的存在。

    同樣,也只需要那推遲幾秒的雷聲,人類便會在之後不去懷疑閃電在剛纔閃過的事實。

    粗約十數米的閃電在剎那間便擊穿空氣襲向了剛剛將目光放回阿尼姆斯菲亞一邊的羅慕路斯。

    他絕無可能避開。

    這是阿尼姆斯菲亞體內那位周瑜的靈基所告知阿尼姆斯菲亞的事實。

    自從被反向召喚到了這個位於一世紀羅馬的特異點之後,阿尼姆斯菲亞不得不承認那位願意將自己的靈基借給他的周瑜幫了他很多。

    若是沒有那位周公瑾的智謀與諸多技能,阿尼姆斯菲亞斷然不可能如此輕易地抵達如今的地步。

    羅馬的軍勢恐怕也早在屋大維、愷撒與那位亞歷山大的侵襲下崩潰。

    但是,即便是周瑜的計策在此刻也遇到了挫折。

    羅慕路斯在面對這樣刁鑽的攻擊時的確沒有辦法躲避,但他也根本無需躲避。

    被鮮血浸染的牆壁在閃電擊打在他身上之前的瞬間便出現擋下了攻擊,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那凝聚了阿尼姆斯菲亞在瞬間能夠釋放的最大出力的魔術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擋了下來,隨後銷聲匿跡。

    甚至連雷聲都未能傳出。

    抱着尼祿回落在樹冠從之上的阿尼姆斯菲亞死死盯着從羅慕路斯身側消失的城壁。

    他原以爲那些城壁只是單純地象徵着羅馬的不可陷落,只是單純的“堅固”罷了。

    既然是堅固,那麼再就算是再堅固的城牆也會有被攻破的時刻,就算是羅馬也終會有陷落的一日。

    “是從因果上抵消的嗎......”

    阿尼姆斯菲亞面色難看地說道。

    或許在面對外人的攻擊時,這沾染了雷慕斯鮮血的城壁僅僅只是普通的堅城。

    但在面對隸屬於【羅馬】的攻擊時,這守護羅馬的最後之壁便是從因果上的不可被破壞。

    倘若這道城壁被破壞,後世羅馬的一切都將被否認——————從後世羅馬所發出的攻擊也自然無效。

    而且出現在羅慕路斯身前的那面城壁看起來也並非是被他刻意召喚出來的。

    看着羅慕路斯面前現在才緩緩消失不見得鮮血障壁,阿尼姆斯菲亞如此思考着。

    【神聖邊界】(Pomerium)與【愛之壁】(MolesNecessrie).......

    將這兩個單詞與自己在尼祿的羅馬城中生活數月的見聞所聯繫起來之後,阿尼姆斯菲亞得到了答案。

    “原來如此,是包圍着【羅馬】(羅慕路斯)的不可見之壁嗎.....”

    阿尼姆斯菲亞最終下出了定論。

    那不可見之壁始終都守護在羅慕路斯的身旁,作爲其原本的角色————保衛羅馬的最後防線而存在着,作爲足以媲美瑪修的圓桌騎士之盾的防禦寶具而存在着。

    在沾染上雷慕斯的鮮血之後纔在其中加入了暴力的要素,成爲了能夠像是斷頭臺一樣攻擊的寶具。

    “已經發覺答案了嗎?沒錯,羅馬(我)正是被沾染了吾弟鮮血的城壁所包圍着,倘若不想出對策的話,就算抓住正確的時機也無濟於事的。”

    羅慕路斯接着揮手,在他的動作下接二連三的障壁又再一次出現在了阿尼姆斯菲亞與尼祿的身周,不斷攻擊着四處閃避的二人。

    “羅馬(你們)是無法擊敗羅馬的,就算是羅馬(■)也一樣。”

    羅慕路斯微微低頭,閉上了雙眼。

    目前的戰場上,伊莉莎白與藤丸立香都可以算作是失去了戰鬥力,瑪修爲了保護無法戰鬥的她們兩個也不能脫身。

    憑藉着直感姑且還能夠算作是安全的阿爾託莉雅也無法分出其他的心思去做躲避以外別的什麼事。

    至於阿尼姆斯菲亞與尼祿所帶領而來的軍團的士兵們雖然擁有着【羅馬】的加成,但卻完全參與不到現在的戰鬥當中來。

    早在進入巨樹之初阿尼姆斯菲亞便讓他們遠離了此處在一旁觀望着。

    現在就算是士兵們集體衝鋒進來恐怕也無可奈何吧————————更不要說他們不可能看着這樣的局勢還突入進來送死。

    一直這樣下去的話,恐怕迦勒底拯救人理的旅途就要終於此處了。

    看着這樣的景象,布狄卡握緊了自己的手中的劍。

    說來可笑,此時的戰場上反而只有她這位最弱的英靈還有着餘力。

    那柄劍並不是什麼選定王者的石中劍,也並不是什麼湖中仙女所保管的神造兵器。

    那柄劍只是她的丈夫生前曾愛用的劍,僅僅是帶着對亡夫的回憶,布狄卡才舉起了那把劍來反抗羅馬的統治。

    那柄劍僅僅只是被她私自冠以勝利之名的,普通的劍。

    即便是與凱爾特神話中的那位勝利女神所聯繫,布狄卡也深知她絕不是什麼強大的英靈。

    論起反抗羅馬的英靈,她或許是其中有名的一位,但絕非最強或是必要的一位。

    若要說戰鬥與覺悟的話,那位用盡一切來反叛的斯巴達克斯比她要強得多。

    不論是守護的車輪還是勝利的劍,布狄卡都無以誓約。

    因此,她其實有質疑過自己究竟爲何會被抑制力召喚在此處。

    倘若真的是爲了“守護”羅馬的話,那位曾一度戰勝匈人大王阿蒂拉的護國公,最後的羅馬人埃提烏斯與同爲“最後的羅馬人”的斯提里科要比她合格的多吧。

    這樣的懷疑隨着她看到了被侵襲的羅馬民衆們被姑且拋在了腦後。

    但不去深思卻並不意味着懷疑就此消散。

    在見證了諸多的羅馬君主之後,布狄卡逐漸明白了自己被抑制力召喚至此處的原因。

    尤其是在親眼見證了羅慕路斯那充滿了罪業的高城之後,布狄卡更加確信了自己所得到的答案。

    在這個特異點當中,她既要守護羅馬————————又要將其毀滅。

    布狄卡用雙手舉起了手中的長劍,正對着依然未將目光放在她的身上的羅慕路斯。

    果然,不論過了多久,“羅馬”都始終還是這麼傲慢。

    甚至不認爲羅馬之外的事物能夠毀滅羅馬嗎?

    所以才從未將目光放在尼祿與阿尼姆斯菲亞之外的人身上,甚至從未在意過。

    儘管姑且與尼祿達成了同盟,也不再將那份怒火燃燒在無辜的平民頭上,但布狄卡始終銘記着那發生在自己與女兒們身上的暴行。

    儘管早已成爲了守護的英靈,成爲了勝利的女王,但布狄卡始終無法忘懷那最初揮劍的理由。

    那不是爲了守護,更不是爲了勝利。

    僅僅身爲一個小部落的女王的布狄卡無法承諾守護也無法承諾勝利。

    大量的魔力積蓄在了布狄卡的劍上,在她周圍環繞着的守護車輪也一時之間停滯了下來。

    出乎意料的是,即便布狄卡停止了繼續驅使她的寶具,那些不斷出現地鮮血城牆還是未能靠近她的身邊。

    “嗯?”

    感受到異樣的羅慕路斯這才第一次認真地將目光放在了布狄卡的身上。

    “你說——————你始終都被那些鮮血浸染的城牆包圍着,對吧,【羅馬】喲。”

    喫力地維持着劍上凝聚着的魔力,布狄卡勉強露出一絲笑容對着羅慕路斯說着。

    她合上雙眼,接着一字一句地說道:

    “但是,實際上,你(羅馬)是被那些【罪業】囚禁住了吧。”

    正是那份罪業霸佔了布狄卡的故鄉,也正是那份罪業造就了布狄卡與女兒們的悲劇。

    布狄卡的起義沒能取得最終的勝利,也什麼都沒能守護。

    回想起來吧,那並不是勝利女神的布狄卡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她真正能夠誓約的,唯有對於那份暴行、那份罪業的抗爭————————

    啊,這就是抑制力選擇召喚她的目的吧。

    “誓約——————抗爭之劍————(SwordofBoudica)!”

    模仿着曾一度看見過的,那位亞瑟王戰鬥的身姿,布狄卡睜開雙眼大喝着,對着前方的羅馬揮下了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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