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灰白的平原之上,依舊只有着純白的御座與巨大的柱形生命直立在那裏。

    想必這彷彿從遠古流傳於現在,亙古不變的場景在未來也會繼續延續下去吧————————在這永遠朝向大地的一面。

    與其說是預測,不如說根本難以想象這副畫面被變動的模樣。

    縱使總有着隕石墜落在這顆星球之上,也難以擾亂此處的平靜與祥和。

    縱使真實的月面早已千瘡百孔,這片“總是面朝着大地的月面”也不會受損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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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大概就是她的真實身份——————遠在被希臘神話中的阿爾忒彌斯取代之前,就已經存在着的,象徵着月面本身的神明。”

    阿尼姆斯菲亞如此推測着,對着包括伊阿宋與阿波羅在內的迦勒底的衆人所說着他從現狀與赫拉克勒斯口中所提及的神諭所提取到的信息。

    “質問————!爲什麼不是象徵着月球本身,而是月面的神明呢?”

    來自於立香的問題總是那麼不合時宜,甚至能夠算作無關緊要。

    但阿尼姆斯菲亞也不得不承認其問題的合理性。

    “那是一個好問題,雖然與現狀的關係不大就是了。”

    阿尼姆斯菲亞點了點頭,正準備繼續解釋下去的時候,瑪修就已經替他回答了來自於御主的問題。

    “是因爲月球被地球潮汐鎖定了吧?實際上月球只會有一面面向地球,而另一面永遠背對着地球的一面則被冠以月球背面之名。”

    “而因爲月球本身的阻擋,就連地球的電磁波都難以到達月球的背面——————明明遠在奧爾特雲的旅行者號也依舊十分順暢的與地球取得聯繫,但在月球的背面卻必須通過環繞月球的人造衛星才能夠間接的取得聯繫。”

    “也就是說?”

    立香歪頭看向了阿尼姆斯菲亞。

    “也就是說,直到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人類都從未見到過月球的另一面,而在那以前出現的所謂的月神,也不過是半個月面的神罷了。”

    阿尼姆斯菲亞有些輕蔑地說道。

    “雖然早就知道了,但你還真是個傲慢的‘人’啊。”

    在一旁的伊阿宋不由得感嘆道。

    “啊!是這樣,我以前也一直有這樣的感覺,但是卻不知道怎麼來形容,所長,你這傢伙其實一直都很傲慢吧。”

    面對着立香的附和,阿尼姆斯菲亞撇了撇嘴,隨後聳肩道:

    “也許是吧,不過在我的眼中人類的確不需要神明也能活得很好————————倒不如說,有了神也不會變得更好。”

    “贊成!”

    一直在一旁聆聽着的阿波羅也像是觸發了什麼關鍵詞一般突然高舉雙手回答道。

    一直像是野獸般環繞在他身邊的名爲“二號”的狗頭人也睜開眼睛看向了阿尼姆斯菲亞。

    雖然“二號”擁有着人的身形,但其大衣之下濃密的獸毛與袖口中伸出的利爪無一不體現着其野獸的特性要遠遠大於人。

    而且儘管“二號”都一直充當着阿波羅所豢養着的寵物這一角色,阿尼姆斯菲亞卻從“二”號的雙眼當中看不到一絲迷惘。

    更不要說屬於野獸的瘋狂。

    哪怕是古希臘的賢人智者都未必有這般透徹的眼神吧。

    然而阿尼姆斯菲亞卻只能從其中看到被深深埋藏着的,宛如刺骨之寒般的冷意。

    伊阿宋之前的戰慄的確是空穴來風,不論是在注視着他還是已經暫時成爲其御主的立香,乃至於阿尼姆斯菲亞,二號眼中的冷意都不減絲毫。

    倘若只是這樣的話,這已經足以成爲阿尼姆斯菲亞動手的理由。

    然而偏偏唯獨在其注視阿波羅時,阿尼姆斯菲亞再察覺不到絲毫冷意。

    而阿波羅的真實身份雖然仍然成謎,但阿尼姆斯菲亞卻能夠感受到不愧於其名字的誠摯熱情。

    或者說,對於人類的愛。

    或許能夠算作是推斷,又或者乾脆稱其爲直覺也好,阿尼姆斯菲亞認爲只要阿波羅還在,那名爲二號的狗頭人就不會成爲他們的敵人。

    倘若阿尼姆斯菲亞從二號的眼中感受到的是其對於“人類”的冷漠的話,那麼他從阿波羅的目光中就只能感受到純粹的,無條件的“愛”。

    阿尼姆斯菲亞並不能理解這樣的情感。

    但這也是他姑且願意相信阿波羅之所以爲阿波羅的理由。

    能夠無條件地愛着人類的東西,除了他們的父母也就只有神明瞭吧。

    又或者,是別的什麼東西?

    阿尼姆斯菲亞覺得自己還是暫且矇在鼓裏比較好。

    “你這種人放到神代會被折磨的很慘。”

    “能有你慘嗎?”

    阿尼姆斯菲亞毫不猶豫地回敬向了說着風涼話的伊阿宋。

    伊阿宋再度啞口無言。

    倘若說到希臘神話中的悲劇————————那就數不勝數了,光是伊阿宋阿爾戈號上的成員們就沒幾個得到善終的。

    被酒神的女兒撕碎的俄耳甫斯,被海德拉的蛇毒折磨到生不如死的赫拉克勒斯,醫術過於高明觸怒神明被殺死的阿斯克勒庇俄斯,被變爲母獅的阿塔蘭忒,以及衆所周知的——————

    伊阿宋與美狄亞的悲劇。

    “唉。”

    伊阿宋深深地嘆了口氣之後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所以敵人是在阿爾忒彌斯之前的月神………………嗯,是塞勒涅嗎?”

    沒有理會幾乎已經成爲日常的阿尼姆斯菲亞與伊阿宋之間的拌嘴,瑪修仍然關注於阿尼姆斯菲亞之前的問題上。

    “我很欣賞你思考問題的方向,瑪修————————不過很可惜,塞勒涅更多的情況下是作爲‘月光’的象徵而存在着,而非月亮本身。”

    阿尼姆斯菲亞一邊說着一邊繼續看了一眼阿波羅。

    自來到這個特異點當中之後,這已經不知道是阿尼姆斯菲亞第幾次提及阿波羅的尊姓大名了。

    不得不說,阿波羅作爲主神之一,的確在希臘世界中起到着至關重要的作用。

    “按照我的假說的話,在希臘的神話遭遇某種變革之後,像是俄刻阿諾斯一樣,塞勒涅作爲原始神明被纂奪了名字,隨後篡奪了名字的新泰坦神們又遭到了身爲同伴的宙斯爲首的奧林匹斯神們的背叛。

    在那之後,塞勒涅的神職逐漸與阿爾忒彌斯融合在了一起,並稱‘福柏’,在擁有着陰陽詞性的希臘語當中意爲陰性的‘光’,而陽性的‘光’——‘福柏斯’則是與太陽神赫利俄斯融合的阿波羅的統稱。赫利俄斯與塞勒涅這對子妹也正式就此被阿爾忒彌斯與阿波羅這對子妹所取代。

    倘若塞勒涅真的存在在這個特異點當中的話,那麼理應也是神諭中的‘光’,也就是我們的同伴纔對,而非作爲敵人的‘月’。”

    “結果所長你還是沒說敵人究竟是誰,現在沒有必要去講解那些多餘的神話學知識吧?只需要告訴我們敵人到底是誰然後打敗她不久好了嗎?”

    令人意外的是,總是對於阿尼姆斯菲亞的話語持默認態度的阿爾託莉雅·alter這次破天荒的點了點頭同意了立香的說法。

    “………………說來也是,其實也很簡單,我們根本無需在意敵人的名字究竟爲何,畢竟她的身份早就浮出了水面————————誰是月面之神,誰就是我們的敵人。倘若偏要給她加個名字的話,就叫露娜吧。”

    “是吞併了衆多異族神明…………最終象徵了月亮本身的羅馬女神露娜嗎?”

    “正是那樣————————”

    同意了瑪修的說法之後,阿尼姆斯菲亞擡頭看向了德爾斐神廟的頂端,彷彿能夠看透厚重的大理石與之後的海水,直直注視到天穹之上的明月一般。

    “這裏的特異點天上可沒有月亮,看了也白看,就別裝了。”

    面對着伊阿宋的拆臺,阿尼姆斯菲亞也只能悻悻地點點頭。

    “你是對的。”

    伊阿宋和阿尼姆斯菲亞在某些方面的思考迴路意外地相似,並非是說他與伊阿宋其實是一心同體的超時空同位體這種庇話,而是說阿尼姆斯菲亞與伊阿宋在本質上算得上是同一類人。

    這也是爲什麼阿尼姆斯菲亞討厭自己,也討厭伊阿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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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終於按耐不住了嗎?不過居然沒有將伊阿宋那個小鬼趕盡殺絕,僅僅是完成了屬於自己的功績便認爲能夠挑戰我輩了嗎?”

    端坐在御座之上的女神————露娜看着沒有繼續追擊伊阿宋,反而是對着自己所在的方位挽弓的赫拉克勒斯露出了譏諷地笑容。

    “那麼請展現您的威能吧,女神大人。”

    紮根在御座之旁的魔神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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