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阿尼姆斯菲亞並不擔心那位能夠遠在月球之上便能夠總覽全局的女神會聽不到此刻他在艙中的話語。

    “人類因對未知的恐懼纔會投入神明的懷抱?也許是那樣沒錯,然而,神明本身對於人類豈不也是未知的一種嗎?”

    阿尼姆斯菲亞凝視着月面之上的女神虛影,並對其緩緩地發出質問。

    心跳不斷地加快,汗水也一滴滴的從他的額頭上滑落。

    雖然已經極力調動着手中烏拉諾斯之槍的魔力,但還要分心去維持體內的毒素不擴散的阿尼姆斯菲亞依舊不能達到百分百的出力。

    突然,一隻纖細而又柔軟的手掌放在了阿尼姆斯菲亞握持着烏拉諾斯之槍的右手上,並與他一同握住了槍身。

    阿尼姆斯菲亞扭頭看去,正是那有着一頭豔麗紅髮的少女。

    雖然之前的他看到立香總是會回想起過去的那位故人。

    但恐怕從今天之後,他對這位少女印象恐怕會更多的停留在此時被月光所照亮的這張側顏之上吧。

    如果他還能在今天之後繼續和她相處下去的話。

    扭頭重新看向了遠方的月球,阿尼姆斯菲亞長呼了一口氣,隨後說道:

    “爲何,人類不對神明報以恐懼呢?”

    無數宛如蠶絲的潔白糸線在阿尼姆斯菲亞話語落下的同時自烏拉諾斯之槍的尖端放出,隨後輕易地穿過了阿爾戈號的艙壁,像是艙壁根本不存在一般與前方如同河流般不斷沖刷着阿爾戈號的月光纏繞在了一起。

    然後像是被逆轉的織布機一般,與銀流交會的絲線重新排列整齊,緊繃着將月光組成的‘河流’與阿尼姆斯菲亞與藤丸立香手中的烏拉諾斯之槍鏈接在了一起。

    而在月面之上的源源不斷地放出攻擊的女神露娜也在剎那間感受到了自己與自然間的某種深埋在神祕之中的紐帶被顯明瞭出來。

    那大概,是她自己都從未發覺過的關聯。

    現在卻緊繫在渺小的人類的手上。

    “可恨的人類…………你究竟做了什麼————”

    “呵,我做了什麼?不過是將你的底細刨根問底罷了,自視甚高的女神喲,事到如今,你又可曾記得自己的來歷?”

    “什……”

    女神露娜的瞳孔緊縮起來,同時一股異樣的感覺透過那絲線傳遞到她的心底。

    她試着停止繼續將魔力輸出下去,並藉此切斷自己與那詭異的白色絲線的連接,但很不幸的是,一直以來都按照着自己的心意露娜此刻居然無法做到這一點。

    “倘若壯麗之物皆爲神明之傑作,倘若美妙之物定難自然誕生,倘若地動山搖之偉力定非無中生有——————

    那麼,神明從何而來?”

    阿尼姆斯菲亞大聲質問着遠處的神明。

    人類懼怕的是未知之物,因此纔將未知之事歸攏在已知的神明身下,得到了自己所渴求的希冀的安心。

    可爲何,神明是‘已知’之物,是值得信仰之物,是無需恐懼之物呢?

    答案其實很簡單。

    甚至只需要提出這個問題,便能夠自行得到答案。

    無形的剃刀架在了無數條潔白的絲線之上,不停沖刷着阿爾戈號的流淌着的月光之河也微微地顫動了起來。

    而阿尼姆斯菲亞此時此刻所要做的,僅僅只是將那句結論說出口。

    神明乃是人造之物。

    因爲存在着海洋與大地,閃電與雷鳴,所以纔有了海洋與大地的神明以及天空與雷電的神明。

    因爲天空中擁有着太陽,所以纔有了太陽的神明與引領太陽的道路。

    也同樣,因爲天空中懸掛着月亮,所以纔有了月亮的神明。

    那麼,神爲何無償地愛着人類,爲何無條件地包容着人類也便找到了答案。

    因爲神明,被設計成如此。

    雖然稱呼着阿波羅與篡奪了原始神明們名字的希臘神們爲【造物】(Artifact),但歸根結底,所有的“神明”都是被人所創造之物。

    “那麼,宣讀結論吧,你,只不過是個被人所創造的泥偶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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