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責…………可是現在來看,反而是他作爲所長幫助我們的地方更多吧,不如說要是沒有了他我們可能在攻略法國特異點的時候就已經失敗了。”

    羅曼沉思了片刻之後才說道。

    “確實,阿尼姆斯菲亞在特異點的攻略中幾乎算的上是盡心盡力,至少以我的角度來觀察沒有做過任何一件對迦勒底有害的事,但也有着那麼一種可能,那就是他的存在本身就將一切扭向了未知的漩渦當中。”

    周瑜這般對着還有些猶豫的羅曼繼續說道:

    “他所多說的每一句話,所多幹的每一件事,都有可能成爲改變未來的契機——————更不要說,他已經做了這麼多。”

    “蝴蝶效應嗎…………”

    達芬奇若有所思地低語着。

    即便是蝴蝶小小的振翅也有可能引發一場規模浩大的風暴,更何況阿尼姆斯菲亞出現後所做出的數次驚世駭俗的舉動。

    “嗯,恐怕正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存在導致了事態逐漸地走向失控,他的內心深處纔會這般對着自己自責吧——————不過,這些終歸只是猜測,以他的爲人來看,也有可能是對那些在羅馬因他而死,被他所犧牲的人而自責。”

    周瑜則淡淡地補充着。

    “欸,他居然是會因爲這種事情而困擾的人嗎?感覺不是很像呢,畢竟之前所一直以來表現出來的感覺都像是個梟雄一樣的人呢。”

    達芬奇則對周瑜置於阿尼姆斯菲亞的評價有些意外。

    “確實,相較於玄德公那樣的仁君,阿尼姆斯菲亞的行事更類似於曹操那般的奸雄吧,但是,做出怎樣的抉擇並不意味着內心中的思考也必須一致,那位玄德公的內心深處或許一樣有着奸惡,而曹操的心中,未嘗不是沒有些許的忠義。世人皆知我周瑜嫉賢妒能,可誰人又知我心中真正之所願?”

    僅憑着所謂的漢室宗正就對劉姓奉上死忠的諸葛孔明纔是周瑜所不能理解之人。

    倘若諸葛亮真心傾倒在玄德公的仁義之下,那又爲何不選擇背棄與玄德公相去甚遠的後主劉禪,天下仁義之輩又何止玄德公一人。

    真要說到仁愛,或許黃巾軍纔是最仁愛的那方吧。

    也未曾見他諸葛孔明鑽入山林中自立。

    說一千道一萬,終歸不過是忠義二字罷了。

    與諸葛亮不同,他周瑜自始至終都未對漢室報以哪怕一絲的期望。

    漢室也好,吳室也罷,在周瑜的心中都沒那麼重要。

    他真正渴望的,只不過是與知己之主外託君臣之義,內結骨肉之恩。

    因此,爲了孫策的遺業能夠長久,他周瑜也不得不背上了那嫉賢妒能的罵名。

    他又何嘗不想與孔明對酒當歌,互討琴藝呢?

    這或許也是,阿尼姆斯菲亞與他的相性極佳的原因之一吧。

    “嘛,不過那樣不是更好嗎,至少知道了他並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可以犧牲什麼的人——————說實話的話我最初還有些擔心過他的行事準則哦?那樣的功利主義與至少現在是我們以及藤丸親主導的迦勒底是衝突的。”

    聽聞了周瑜的話語之後,達芬奇這般說道。

    “但是不能夠隨隨便便的犧牲不代表着不能犧牲。”

    這回反倒是羅曼有些面色低沉的反駁起了達芬奇。

    “嗯,說到底,這樣的人最終在做出什麼惡事之時,也僅僅只是會比真正的惡人更加承擔一些良心上的譴責罷了,至於比較結果的話,和惡人也沒什麼區別。”

    “所以到最後,還是不能夠否定阿尼姆斯菲亞所長的有害性嗎?”

    達芬奇一邊嘆着氣一邊說道。

    “倒也不必那麼悲觀,雖然不能否認他的‘有害’,但也不能就這樣證明他的‘有害’,說到底我所知道的並不比你們更多多少,話語的可信度也不比特異點中的魔神柱要高多少,終究也僅僅是參考罷了。

    之後要怎樣對待他,還是你們所做出決定的,信任也好不信也罷,都與我沒有太大的關聯了,最終我所能留下的,也不過是一份警示。

    倘若他有一天真的背棄了人理的話,也不至於讓你們手足無措吧。”

    周瑜這樣說着站起了身來,但長時間被海德拉的蛇毒所侵染的所導致的影響甚至讓他都搖晃了兩下,隨後才站穩。

    感受着阿尼姆斯菲亞不容樂觀的身體狀況,周瑜皺了皺眉頭。

    “連你都不能繼續支撐了嗎?”

    看到周瑜的搖晃,羅曼有些在意的問道。

    “與其說是連我都不能繼續支撐,不如說是我從一開始就在勉強支撐吧。”

    周瑜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隨後繼續說道:

    “本來海德拉的蛇毒就是針對英靈更勝過於常人,現在的我只不過是將大任甩給了身體的原主人才能悠哉遊哉地在這裏和你們討論。”

    “既然是那樣的話還能夠堅持很久纔對吧?反正阿尼姆斯菲亞所長他一定是遊刃有餘地在處理毒素吧。”

    “那麼說對身體的原主人也太不公平了。”

    周瑜看了一眼正在打趣的達芬奇,接着說:

    “雖然對於阿尼姆斯菲亞一人而言即便是遭到了魔神柱的暗算以至於體內的毒素呈幾何倍增長這點的確都還並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然而很不幸,他還有着我的拖連。”

    “竟然是英靈的一方拖拽常人的一方嗎?”

    達芬奇再次意外地說道。

    “嗯,也和我比較特殊有關吧,實際上我的靈基只能從短期一定的角度上增加他的體質,但長遠來看,與我的靈基相融合絕對是弊大於利的行爲。畢竟,不論是三國演義也好,還是正史中的記載也罷,名爲周瑜的存在都是因爲毒或是疾病這樣的因素而早逝的吧。

    所以作爲英靈的我也自然帶着病弱這樣的特性,雖然平時因爲英靈本身的性質並無大礙,但在遭遇到海德拉的蛇毒時這樣的情況下的話,就只能給宿主徒增煩惱了。

    況且,一直操縱着他這般複雜的擬似神經系統,對我來說也是不小的負荷啊。”

    “那麼,解決的方法是——————?”

    思索了半晌的羅曼突然開口說道。

    “也正如我說的那樣,只要解除契約,讓我的靈基離開他的身體就好了。實際上我的出現也僅僅是爲了接管因爲要應對毒素而無暇再操縱身體的他,既然已經來到了迦勒底當中,那麼想必你們也一定能夠用現代的儀器來繼續維持他的生命吧。

    現在所說的這麼多,只不過是我個人的有感而發罷了,而在那之後,就只需要等待他的自我復甦就好了——————畢竟,你們終歸還是選擇相信了他,不是嗎?”

    面對周瑜的疑問,羅曼與達芬奇不約認同的點了點頭。

    “嗯,抱歉,雖然明知道拋下他更明智一些,但我們果然還是無法選擇就這樣拋棄一同戰鬥過來的同伴。”

    “呵。”

    周瑜輕笑了一下,隨後說道:

    “沒關係的,這並不是什麼需要道歉的事,我也只不過是向你們警示一下他的風險罷了,至於選擇繼續相信一同並肩作戰的同伴——————不也沒什麼不好的嗎?”

    “畢竟,信任可是最重要的了。”

    言罷,阿尼姆斯菲亞的身體便無力地癱倒在了身後的座位之上。

    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來,周瑜已經離開了。

    “沒想到他還能自己主動解除契約啊,還真是個深藏不露的caster。”

    達芬奇有些驚訝地感嘆道。

    “這也是他對我們的信任吧。”

    羅曼一邊說着一邊擡起了阿尼姆斯菲亞的手臂,接着說道:

    “好了,別在那楞着,快來幫我一起把阿尼姆斯菲亞所長擡到醫療室去,雖然看上去好像沒什麼事,但他姑且可是呼吸停止中。”

    “欸?就這樣走人了?那傢伙還真是對我們有些太信任了啊。”

    大丈夫處世,遇知己之主,外託君臣之義,內結骨肉之恩,言必行,計必從,禍福共之。

    周瑜一生的信念,或許都深藏在了他裝醉向舊時好友所道出的這麼一句話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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