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沉鵠輕鸞 >第二十二回 昨日今朝6
    四名弟子各自上前一步,靈寂的女弟子須臾劍出一半,道:“怎樣?想打麼?”</p>

    年少男子斜睨一眼,道:“你們四個小的,不夠資格和我較量。”</p>

    在四掌門臉上一一掃過,道:“你們四個老的一起上便是。”</p>

    須臾大怒,手握劍柄喝道:“受死罷!”</p>

    最後一字說出,整個身子已在空中。</p>

    八人朝夕相處七日,四掌門與三弟子對她劍招知根知底,看她飛身欺近,知她想要使招“秋風落葉”,以又準又狠之勢,自下斜撩向上,名目取得素雅,招式着實陰毒,其餘三弟子七日間多次見她使出這招,明知她的出劍方位,仍因來劍太快難於抵擋。</p>

    佛門講求慈悲爲懷,須臾迎戰三弟子時,手中留有三分勁道,這時面對年少男子,盛怒之下已出全力,但年少男子來路不明又狂妄在先,連同四掌門在內,無一人以爲不妥。</p>

    眼見須臾腳將着地劍將出鞘,一條白霧顯現,直教混沌不可視物,朦朧中右手手背受力,長劍被硬生生塞回鞘中,幾乎同一時間,左右雙肩中掌。</p>

    對方顯未使出內力,自身已在兩推之下倒退連連,直至爲一手臂托住腰間,眼前白霧終於散去,年少男子留於原處,好似從頭至尾未曾有過一動,再看己方七人,神目同現驚惶之色。</p>

    靈寂背脊透涼,收回右臂,以免愛徒察覺顫抖,她這女弟子乃是棄嬰,襁褓上寫有“須臾”兩個大字,內裏除卻這個弱小身軀,還裹有一柄工精鋒寒的長劍,不知這“須臾”二字是否女嬰閨名,抱養後以此相稱,又在十二歲那年將長劍贈還。</p>

    須臾天資聰穎,乖巧懂事,極討歡心,親授峨眉劍法之餘,更有傳其衣鉢的打算,七日間面對三名男弟子時絲毫不落下風,頗有自己年輕時的豪氣,更加慶幸當初收留這個孩子,好讓峨眉後繼有人。</p>

    卻不想在最後一日,被一個籍籍無名的同齡少年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看這少年出手似招非招,舉重若輕,手法乾淨利落,自問四掌門中絕無一人可以做到。</p>

    趁着八人悽惶難語,年長男子道:“太極。”</p>

    那名曰“太極”的年少男子道:“師尊大人,您覺得弟子做得不對麼?”</p>

    年長男子道:“是他們咄咄逼人,我們迫於無奈,惟有出手,錯不在我們,爲師是有別的話要對你說。”</p>

    太極道:“弟子恭聆師尊大人教誨。”</p>

    年長男子道:“佛門武學精微奧妙,可笑的是他們自以爲到家,而非佛門四派本身,這其間的分別,你可懂得?”</p>

    太極臉一紅,道:“是弟子失言。”</p>

    年長男子道:“你勝過那位姑娘不假,但你揚言讓四位掌門齊上,則是狐假虎威,不知天高地厚,以爲師的‘三花太極’,尚不敢輕言以一敵四,何況你‘太初太極’尚未爐火純青,今日若無爲師在場,你逞一時口舌之快,弄不好便要身首異處。”</p>

    太極頭垂更低,道:“師尊大人教訓得是。”</p>

    年長男子道:“須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這句話你對別人說來容易,爲師還望你能時時警醒自己。”</p>

    太極道:“謝師尊大人教誨,弟子終生不敢再忘。”</p>

    年長男子說完這些,目光回到八人身上,道:“在下自有家學,雖有意博採衆長,但絕不至於無恥偷窺,還請四位掌門放心。”</p>

    四掌門相互怔視半晌,盧瞻道:“照你的意思,以你自己一人之力,難敵我四派掌門,以你弟子一人之力,亦難敵我四派弟子,是也不是?”</p>

    年長男子道:“或許是,或許不是。”</p>

    盧瞻道:“所以你師徒二人,終究難敵我師徒八人了?”</p>

    年長男子道:“或許能敵,或許不敵。”</p>

    見他不知所云,道:“盧掌門的意思是?”</p>

    盧瞻道:“大家說到現在,也只見你徒弟出手,焉知狐假虎威的人不是你?若你並無真才實學,我們放走你豈不冤枉?”</p>

    餘人這才明白,盧瞻故意曲解年長男子的話,無非是給自己一個臺階,要讓對方顯露一手功夫,到時再放二人離去,好教臉上不那麼那看。</p>

    年長男子讀懂他的意思,微微躬身,道:“既然如此,在下獻醜了。”</p>

    說着右手握拳,身子原地緩轉,四指自然張開。</p>

    八人見他所向之處,朵朵顆粒傾瀉而出,如同天女散花,卻以男子手法揮灑,優雅而不失大氣,顆粒星星點點,剔透玲瓏,若有似無,自掌心而出,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分落於十六足尖。</p>

    八人圍站成圈,距離有近有遠,但年長男子力隨心使,落點分毫不差,八人不知他意欲何爲,自恃身份,無一後退。</p>

    年長男子一週過後還掌成拳,對身旁太極道:“我們走。”</p>

    太極道:“是,師尊大人。”</p>

    二人心領神會,一個輕躍出圈。</p>

    靈寂道:“站住!”</p>

    剛想提氣追上,驚覺腳下紋絲不動,忙使“千斤墜”功夫站穩下盤,眼睜睜目送那一大一小揚長而去。</p>

    這時餘人亦察覺足底異樣,八人共十六足,竟無一足可以擡起,彎腰看去,鞋底與地面貼合之處,不知何時結起厚厚一層冰晶,這才明白年長男子看似隨意甩手,實則以上層內力將八人鞋底凍住。</p>

    要說陰寒真氣,四掌門也曾見武當、青城、齊雲、龍虎這些道家門派中的高手用過,但如年長男子這般信手拈來,實是前所未聞。</p>

    八人心中驚駭,要說即時脫鞋亦可離去,但以四派掌門與首席弟子之尊,竟被打得丟盔棄甲光腳而回,只怕從此面目無光,惟有閉目凝神,暗運內勁,以自身佛門陽力將之化解。</p>

    足足半個時辰過後,八人腳下終於能動,相對無言,兀自驚魂未定。</p>

    良久,盧瞻道:“慚愧,慚愧,適才大開眼界,我盧瞻身爲普陀掌門,竟生出以衆凌寡滅口之念,真是枉居佛門,幸好那二人武功高深難測,合我們八人之力也留難不住,否則一時衝動,犯下佛門大戒,怕要抱憾終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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