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道：“我還沒熟呢。”</p>
莫玄炎道：“甚麼生的熟的？”</p>
怪人皺起眉頭，右手食指在鼻尖輕撓，邊撓邊嘟囔道：“連生熟也分不清，看着可不大聰明，難怪那套陰陽劍法，也沒有老叫化練得對頭。”</p>
莫玄炎下意識轉向晉無咎，剛好與他四目相對，二人心意相通，轉過同一個念頭，怪人不論有心無心，能說出“陰陽”二字，則多半與盤龍教大有淵源。</p>
付圭先前所使“鳳涅凰槃劍”，在嫡傳莫玄炎眼中，根本就是徒具其形，全然不得神髓，但她生性矜重細膩，隱隱感到此事關乎家傳武學興衰，楚伯楠未戰先怯終是事實，再聽怪人這般道來，顧不得衆人環視，道：“還請前輩指教。”</p>
怪人咧嘴而笑，也不見他全身何處施力，已輕飄飄落在莫玄炎面前，道：“那我教你啊，你可聽好了。”</p>
莫玄炎道：“好。”</p>
怪人道：“褚桃青爲生而紅爲熟，你看你是不是紅的？我又是不是青的？”</p>
莫玄炎聽他胡攪蠻纏答非所問，豔眉微蹙，道：“誰問你這個了？”</p>
廳中衆人忍俊不禁，見他五十來歲，頭髮短少黑白各半，拉拉雜雜披散於額頭一圈，長度卻不能夠及雙耳，兩眼一大一小，目光中時不時透出童真好奇，倒似牙牙學語的嬰孩。</p>
身着青袍長褲，從前胸後背到雙手雙腳，衣襟處處長條破洞，彎彎曲曲如同迷宮，似被尖爪所劃，想是拜他自己所賜，撕下以作兵刃之用，再看雙拳握緊，七根布條尚在掌心，想到這些布條弱不經風，竟能被他舞作狂沙巨浪，一個個驚佩交加。</p>
怪人道：“那你在問甚麼？”</p>
莫玄炎道：“我的劍法，哪一招練得不對？”</p>
怪人伸右手撓撓後頸，拱嘴皺眉，喃喃自語道：“哪一招練得不對……哪一招練得不對……”</p>
右手虛握，假裝握有長劍，手腕擺動幾下，換左手在後腦勺輕撓數下，道：“這幾招也沒使錯，可是威力不對……”</p>
莫玄炎道：“我內功修爲遠不及你，自然打不出你的威力。”</p>
怪人連連擺手，道：“不對不對。”</p>
又轉向莫玄炎，道：“你知不知道爲甚麼？”</p>
莫玄炎道：“我若知道，也不必問你了。”</p>
怪人拍手喜道：“是啦是啦，你可真聰明。”</p>
廳中衆人這時大約瞧了出來，怪人神志恍惚，說話前言不搭後語，想是患有腦疾，莫玄炎能卻從他手腕動作依稀辨認出自家劍法影蹤，更無懷疑，道：“你若不急着走，待此間事了，留下慢慢教我可好？”</p>
怪人道：“你有甚麼事？”</p>
莫玄炎面向十五派，道：“這些人蠻不講理，想擒我夫君爲質，我須得保護他。”</p>
莫玄炎聽他纏夾不清，道：“那可多謝了。”</p>
周子魚聽二人聊個沒完，道：“卓幫主。”</p>
卓凌寒道：“周掌門有話請講。”</p>
周子魚道：“這位英雄既非丐幫中人，又非我十五派弟子，還請卓幫主主持大局，讓他先行迴避，免得影響我們商量大事。”</p>
卓凌寒道：</p>
“在下以爲，十五派所請之事已有了結，既然周掌門提起，在下最後再說一遍，關於無咎殘殺銅砂弟子，在下會在一個月內查明真相，回報不塵真人和各位掌門，在此之前，無咎身爲丐幫弟子，不得離開卓府半步，我夫婦有傷在身，請恕招待不周，衆位英雄若沒有別的事，便請回罷。”</p>
十五派掌門中，慧寧、衛成、湯洪海均屬火爆脾氣，聽卓凌寒出言逐客，立時又想發作，周子魚回頭使個眼色，三人這才隱忍不語。</p>
周子魚道：“卓幫主一意孤行，老夫不自量力，惟有繼續請教丐幫高招，請問這第五場，卓幫主想要指派哪位長老出面，還是乞求這位高人代爲出手？”</p>
晉無咎聽他將“乞求”二字說得極重，心道：“這老頭身爲佛門中人，竟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p>
想要反脣相譏，又怕更令卓夏爲難，將已到嘴邊的謾罵又咽回去，暗道：“我定要勤加修練，他日將這老頭打得無話可說，爲丐幫和小哥哥小姐姐好好爭一口氣。”</p>
卓凌寒微微一笑，道：“西安府前去五臺山不過一千五六百里，周掌門若想指點，待在下傷勢痊癒，到時親上五臺山拜訪，至於無咎之事已成定局，依在下所見，這第五場能免則免。”</p>
周子魚道：“卓幫主此言差矣。”</p>
卓凌寒道：“哦？”</p>
周子魚道：“丐幫臥虎藏龍，何懼區區一個周子魚？只要有一個人能勝得過在下的掌法，十五派自當鎩羽而歸，但若在下僥倖贏得一招半式，便依然有和卓幫主討價還價的籌碼，不是麼？”</p>
斗極子起身道：</p>
“周掌門，這位晉無咎小兄弟本是丐幫中人，卓盟主要留下他徹查此事，原也合乎情理，再說卓盟主已得丐幫前任班幫主的真傳，江湖上說起來，少林方丈、武當掌門、丐幫幫主，從來都是三人齊名，今日數百雙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卓盟主若非爲救雷長老，也不至爲鼠輩所乘。”</p>
辛競怒道：“你說誰是鼠輩？”</p>
他急怒攻心想要動手，但全身酥麻使不出力，食指舉到一半，又軟綿綿耷拉下去，身旁路天瞳見他站立不穩，趕緊伸手攙扶。</p>
斗極子一甩拂塵，道：“暗箭傷人，心腸歹毒，只因替十五派出頭，才無人當面指責，但在場無一不是武林正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論，焉知你此刻不被人在心裏恥笑唾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