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內你一言我一語，兩炷香後，卓凌寒估算着十五派遠離卓府，道：“冰兒，是時候去謝過龔巡撫了，你可還支持得住？”</p>
夏語冰道：“沒甚麼大礙，走罷。”</p>
莫玄炎道：“哥哥姐姐，回來後請一定讓玄炎爲你們療傷。”</p>
夏語冰眨眼一笑，道：“放心罷，有你那舊識醫仙留在卓府，甚麼樣的內傷治癒不了？”</p>
莫玄炎長睫微揚，道：“姐姐怎知我與他相識？”</p>
夏語冰道：“他姓姚，叫作姚千齡，對不對？”</p>
卓凌寒聽見“姚”姓，登時警覺，從莫玄炎神情中看出所言無誤，疑竇頓生，想着回頭可得好好問清，命各人散去，只留下馮屈崔江四大長老尾隨，與妻子相扶走出。</p>
其時陝西巡撫由龔懋賢主持，爲長安、咸寧負責，遷鐘樓、形成東南西北四條大街，皆出自他的手筆，在任初期兩縣雖無戰亂，但盤龍教衆時時入西安城滋事，引得城中百姓叫苦不迭，麾下軍隊雖衆，對付江湖高手卻鮮有對策。</p>
直至正道同盟結成，卓凌寒紮根西安城，丐幫弟子遍佈城中巡邏，又個個武功高強，盤龍教衆終於不再光顧，龔懋賢身爲官府中人，同樣懂得江湖規矩，未向朝廷代求封賞，卻與卓凌寒私交甚厚。</p>
此次丐幫以寡敵衆，卓凌寒出面相求，龔懋賢滿口應允，當即調派五百弓手與兩千長矛手潛伏卓府內外，另有一萬士兵全神戒備，以作不時之需，“仁禮堂”中卓夏隨機應變，外加付圭、莫玄炎、怪人先後出現，終於虛驚一場，官府與江湖擦身而過，躲過一場大動干戈。</p>
晉無咎在莫玄炎攙扶下回到臥房所在院落，算上口舌之戰刀劍之爭，不知不覺兩個時辰過去，晉無咎臉色泛白身心俱疲，莫玄炎安頓躺下，見他滿眼疑慮想要追問，柔聲道：“十五派已退，我不急着回家，有甚麼話睡醒再說。”</p>
晉無咎道：“玄炎，你對唐桑榆那豬頭，爲何……”</p>
莫玄炎道：</p>
“你想哪兒去了？佛祖釋迦牟尼曾言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蘊熾盛，那廝好色成性，不知糟蹋多少良家女子，我衝他隨意幾笑，定要讓他日夜渴求，卻只可遠觀，不能走近，欲罷不能，欲求不得，帶給他的傷心焦灼，豈不比一刀殺了他強上千倍萬倍？”</p>
晉無咎舒心一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p>
莫玄炎道：“我畢竟與你有了婚約，對着其他男子調笑的確不該，我答允你，以後再也不會了。”</p>
晉無咎握住她一隻手，道：“不該麼？我倒沒太在意。”</p>
莫玄炎道：“說沒在意，還是忍不住第一句便問了。”</p>
晉無咎道：“只因大不同於平常的你，我才生出些好奇，現下弄明白事情原委，更不必緊張了。”</p>
莫玄炎將他雙臂塞入被褥，放下“句芒劍”，赤手走到門外，想要前往東南院落，回想適才怪人對付圭甚有興趣，由他相陪並未提出異議，心念一動，折身反向西院。</p>
來到西首，見到一名污衣派守值弟子，向他打聽姚千齡治傷所在，那守值弟子已從旁人口中得知，莫玄炎爲解丐幫之難，以“句芒劍”力克秦梟鶴，對她頗有感激，帶她穿過北側石門，其中另有一名淨衣派弟子持棍站立。</p>
這一院綠樹零星，青草茵茵，叢中兩條石子小路，辛競與路天瞳各站一邊候於門前。</p>
辛競見莫玄炎出現，雙手食指豎起，橫眉道：“你來想做甚麼？”</p>
路天瞳道：“師兄稍安勿躁，卓幫主金口既開，想來莫姑娘不會橫加干預。”</p>
莫玄炎道：“算你還有幾分見識。”</p>
路天瞳道：“過獎，莫姑娘若有心爲難，以我二人武功，又如何阻止得了？”</p>
辛競“哼”得一聲，道：“師弟，見了夢中情人，嘴可甜得緊吶，這麼快便把師父師叔的教誨忘得一乾二淨了？”</p>
路天瞳怒道：“師兄，你我都是佛門弟子，又有外人在場，請你自重，莫要污言穢語褻瀆我佛。”</p>
辛競微微冷笑，道：“你倒還記得自己是佛門弟子，你見她生得妖豔，多年來魂縈夢牽，瞞得過旁人，難道還瞞得過和你同室而居的師兄麼？”</p>
路天瞳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向莫玄炎一拱手，道：“我出去走走，師門不幸，莫姑娘見笑。”</p>
辛競道：“怎麼？被我說得無地自容，自覺無顏面對人家？”</p>
路天瞳道：“不必多說，明年元宵，我自當全力以赴，領教師兄高招。”</p>
辛競道：“你不如還俗娶了人家，到時以莫姑娘的武功，別說我這師兄，便是我的師父你的師伯，你也大可不用放在眼裏。”</p>
路天瞳聽他字字句句尖酸刻薄，實不想與他多說半句，腳下一步尚未踏出，眼前紅光閃過，暗知不妙，下意識道：“莫姑娘手下留情。”</p>
定睛看時，辛競兩側口角已被劃出兩道裂痕，殷紅鮮血流淌而下，與雙脣一般色澤，一張嘴看起來大了一倍有餘。</p>
莫玄炎淡淡道：“你怎麼說他，我管不着，可我待嫁之身，你再口不擇言辱我清譽，我便撕爛你的髒嘴。”</p>
辛競伸袖捂住血盆大口，瞪視莫玄炎，知道武功相差太遠，見她指甲纖柔剔透，如琢玉水晶，筍芽露尖，卻無一絲血跡，想來並未直接觸碰，單憑指上內力，凌空已將兩頰刮開，回想先前廳中被她連打二十三穴，心頭猶有餘悸，嘴上卻不服軟，道：</p>
“這裏是卓府，我便不信你敢殺我。”</p>
莫玄炎一臉輕笑，正眼不朝他看，見屋門虛掩，走上三格階梯，路天瞳一個箭步攔在面前，莫玄炎道：“讓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