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沉鵠輕鸞 >第256章 九轉無極③
    原本以晉無咎“九轉太極”深沉厚重,被他點中的穴道,單憑護法修爲萬難衝開,但他最後封穴時實已強弩之末,更對十大護法全無殺心,這才留下五分力道。

    饒是如此,八人解穴後個個粗喘如牛,不退輪與離衆惡受兩條“龍”索重創,雖不致死,一時間尚無再戰之能,剩餘六道護法爲勁風掃中,各受內傷,被一切智與一切主解穴,起身後不敢亂動,安坐原地調息。

    以十大護法武功見識,自知晉無咎直到最後關頭,亦未痛下殺手,若非如此,以“九轉太極”驚天威勢,十人早已一命嗚呼,可既身爲護法,見到他對“盤龍玉柱”先有不敬,十人職責所在,不得不將其拿下,無論此人是死是活。

    初時“三花盤龍”之上,便屬班陸離最爲輕鬆,得空便看一眼晉無咎與十大護法武功招式,越看越覺回味無窮,與不塵在草堂寺中相同感慨,輕嘆道:

    “長江後浪推前浪,第一次見面時,這傻小子還只會一招‘或躍在淵’,不想三年未到,他竟練到這種境界,老叫化子一把年紀可都白活嘍。”

    他生性豁達,非但不以爲妒,反在心裏代晉無咎歡喜。

    一切智與一切主迎面攻來,班陸離看過出手,知道二人武功偏重陰寒,他雙臂纔剛遭遇劍創,雖及時封住穴道,四處傷口不再流血,卻也不敢強運“降龍十八掌”,以木棍使“纏”字訣一招“棒打雙犬”,再緊跟“絆”字訣一招“橫打雙螯”。

    可一切主與一切智實非等閒,一看便知棒法厲害,班陸離前一招只使出一半,一切智騰空躍起,一切主向後退開,後一招便擊了個空,一切主後退時兩指同出。

    班陸離橫棍格擋,立覺虎口輕震,木屑翻飛,雖未一擊而斷,中招處卻有兩道小孔,孔中透出縷縷白煙,足見指力至陰至寒,又聽頭頂“呲呲”之聲,向後一退,腳踩處清脆兩響,深自慶幸避得及時,再慢片刻,這兩招便要打上腳背。

    一切智與一切主趁他足下匆忙,各從上下逼近,不退輪與離衆惡又已加入戰團,一個以臂帶掌向前推動,一個高舉兵刃向下揮砸,班陸離只將木棍在身後撐得一下,再想遞招已自不及,索性將木棍扔去,連使“鴻漸於陸”、“利涉大川”,雙手四掌分擊四人。

    一切智與一切主見“鴻漸於陸”渾厚雄勁,不敢硬接,雙雙退後,將掌力稍稍卸去,不退輪與離衆惡則迎難而上,各接“利涉大川”中一掌。

    前者連退五步,五臟六腑血氣翻騰,後者先以右手兵刃與肉掌相撞,再以左手兵刃朝右手兵刃上重重一敲,明明以鐵石強拼血肉,兩下過後,雙手虎口震裂,血滴灑出丈餘,兩把兵刃直接飛出。

    班陸離雙掌硬接兩招,察覺不退輪與離衆惡內力大減,大不如先前所料,心知並非本來不濟,而是與晉無咎經歷長久消耗,精力已趨殫竭。

    饒是如此,左臂受離衆惡兵刃巨震後倍感痠麻,一時竟擡不起來,右掌從不退輪勁風中一穿而過,只被稍稍卸去幾分力道,仍是生生打中他的小腹。

    握拳後尚可發力,頭頂與左側“呲呲”聲響再起,果然一切智與一切主又已出招,向後猛退一步,感覺撞上甚麼,回頭一看,更是苦笑。

    與他背脊相撞的自是晉太極,只這短短一會,面前已聚滿紅綠二色弟子,擡頭再看,“三花盤龍”與“六道盤龍”盡已空空如也,魔神二界弟子不下千人,堵於晉太極面前,“剝復雙劍”等四人身後,被圍得個密不透風。

    想起初時戲弄他們,心裏一陣痛快,將痠軟無力的左手輕輕翹起一指,道:“定!”

    見千餘弟子個個摩拳擦掌,向晉太極道:“他們不聽我的,那便沒法子啦。”

    晉太極哈哈大笑,道:“你班陸離果然是個人物,老頭子今日雖死,能在臨死前和你攜手作戰,可說不枉此生。”

    “太初盤龍”上,卓凌寒擡頭道:“冰兒,對不起,我必須下去。”

    夏語冰一張嬌俏臉蛋滿是微笑,道:“凌寒哥哥,我們夫妻一場,我豈不知你,你又豈不知我?快去罷,我們來生再見。”

    卓凌寒拭去眼淚,強忍不再看她,從“太初盤龍”徑直落下。

    班陸離見他到來,道:“替我右臂穴道封上。”

    他適才以硬碰硬,傷口又被震裂,左臂無法擡起,處理不了右臂傷口,待見卓凌寒先擡右手,隨即換以左手,奇道:“你只和沈碧辰打,右手怎會受傷?”

    卓凌寒道:“沈碧辰掌中陰力好不厲害,我左掌傷他足底之前,他左掌掌風中有一道極爲陰寒的內力,已穿過我手中竹棒,我始料未及,一不留神遭了暗算。”

    晉太極聽見二人交談,回頭驚道:“你說甚麼?沈碧辰以掌中陰力傷你?”

    卓凌寒見他神色忽變,似有重大發現,道:“正是,沈碧辰‘琅環碧玉掌’陽中帶陰,教我猝不及防,太極公,我從未聽你提及,可是哪裏不對?”

    晉太極大怒,回頭逼視沈墨淵,道:“畜生!當年我留你一命,想不到你仍不知悔改。”

    沈墨淵道:“一派胡言!死到臨頭,還敢妖言惑衆,神界弟子聽令,將這老東西剁成肉醬!”

    神界弟子聽聞界主發號,齊聲道:“是!”

    舉劍呼喝而上,登時將沈墨淵遮擋身後。

    晉太極僅有兩條軟鞭,縱有通天招式,亦無可能以巧勁驅退這許多人,一聲長嘆,道:“老天無眼,老天無眼啊!”

    可“振音界”人聲鼎沸,哪裏有人能聽得見?

    另一邊一衆護法又已重整旗鼓,再布戰團,這一次不是四大護法,而是十大護法。

    六張朱雀面具與三張玄武面具,每一張都是凶神惡煞,雖惡戰過後實力大爲減弱,卻也絕非班陸離與卓凌寒半殘之軀可以抵擋,頭頂白虎面具更是橫眉怒目,手上“八腳章魚”八隻觸手軟乎滑溜,叫人望而反胃,卻知任何一隻伸直,都會生出致命傷害。

    當此局面,三人莫說還手之力,便是還手之心都已消磨殆盡,晉太極兩條軟鞭順手舞動,班陸離與卓凌寒各只一臂能用,一左一右隨意推出一掌。

    孰料三招一出,神界弟子前排盡倒,絆得後排人仰馬翻,十大護法各被擊退十步以外,數千雙眼齊盯中心,不知究竟發生何事。

    晉太極、班陸離、卓凌寒三人之驚訝絲毫不亞於衆人,依稀記得適才彷徨無計間,腳下忽有無盡內息源源涌現,低頭看去,五“龍”四“螭”不知何時又已黏上晉無咎九根手指,再以“噼啪叮噹”之聲引燃長線圓點,燃燒時顯現勃勃生機。

    非但如此,內息更隨時間推移不住增強,紅藍線點周身伴隨光暈漸明,將九條索刃越撐越大,其勢不甘蟄伏於內,直欲將全身勁力破殼而出。

    三人恰於最後出手時各踩“龍”、“螭”六索,順勢將這股覆海移山的內息導引入體,方使看似輕描淡寫一擊,呈現石破天驚之力。

    三人乍驚乍喜,卓凌寒道:“難道,難道無咎竟還沒死?”

    晉太極露出難以置信一絲笑意,低聲道:“我們盡力禦敵,別叫無咎分心。”

    班陸離與卓凌寒不通盤龍武學,知他必有深意,又聽他道:“我們各自腳踩二索,儘量引得兩邊同時進攻。”

    莫玄炎嬌軀承受四股陰力,雖身受重傷,始終一息尚存,雙手靜靜圈在晉無咎腰間,只安心等待死亡降臨,一衆人在他頭頂打得乒呤乓啷,她似半點不曾聽見。

    過得許久許久,掌心開始慢慢發熱,竟是一股陽力傾泄,倒入自己受寒的五臟六腑,體內如灑暖洋極爲舒適,驚覺他屍骨不寒,大有還溫跡象。

    待聽卓凌寒說他沒死,懶懶散散睜開雙眼,果見雙目緊閉,眉頭蹙成一團,看樣子非但成活,更在甚麼緊要關頭,心頭涌上一股柔情,暗道:“但教上天讓我們生,我這一輩子都守在你身邊。”

    又被晉太極一語點醒,輕聲道:“你助他們便好,先別爲我耗費真氣,你既不走,我也不走。”

    雙手緊得一緊,將頭深埋入他前胸。

    神界弟子親眼目睹晉無咎獨鬥十大護法,見“復歸龍螭”再被點亮,竟無一敢於上前,數百人你推我搡,反向後退開兩尺,沈墨淵心念一動,已有計較,趁衆人尚且亂成一團,在沈墨壤與洛垂文耳邊低語幾聲,後者沉吟片刻,點頭道:“好,就這麼辦。”

    莫蒼維便站在不遠處,見二人交頭接耳,一陣心煩意亂,道:“你們還想做甚麼?”

    沈墨淵道:“師兄可以不管炎兒,我卻不能不爲辰兒報仇,我定要將那晉無咎亂劍分屍,替師兄你一併出這口惡氣。”

    莫蒼維長嘆一聲,道:“隨你高興。”

    沈墨淵高舉長劍,道:“神界弟子都給我上!誰不上我先殺誰!”

    神界弟子一個個叫苦不迭,明知前方龍潭虎穴,礙於師命難違,更知沈墨淵素來心狠手辣說一不二,兩相權衡,又拉拉扯扯簇擁而上,腦中全無戰意,只想做個樣子給沈墨淵看,免得平白無故被他收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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