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腦部隱隱作痛,旋即上空三“龍”三“螭”發出“呲呲”星點,“叮噹”之聲不絕於耳,隨六索灼燒而疼痛略減。
莫玄炎擋在身前,不讓他再前進一步,道:“無咎,你相信我,給我些時間查明真相,倘若真是爹爹,你再處置他可好?”
莫蒼維仍道:“不必了炎兒,殺人償命乃天經地義,都是爹爹的錯。”
莫玄炎轉身道:“爹爹!究竟發生了甚麼事?你爲何要認罪?”
再回頭時,驚見晉無咎長髮盡數散開,在內息催動下揚向左右,再看他嘴角含笑,冷峻目光中騰騰殺氣,忽而意識到甚麼,擡眼望天,果見兩條“螭”索已在俯衝,尖聲叫道:“無咎不要!”
舉起“句芒劍”,對準撲向莫蒼維的一條索刃刺去。
只聽“噗噗”兩聲,莫玄炎終於遲得一步,沈碧痕更是無從反應,二“螭”已然刺穿“剝復雙劍”右臂,橫向一個扯動,連骨帶肉將兩條手臂生生卸下。
只聽“啊啊”兩聲慘叫,“剝復雙劍”同時側倒在地,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四目張到斗大,臉上青筋暴起,但二人畢竟身經百戰,見慣無數血腥場面,各伸左手二指,將右臂穴道封住。
莫玄炎與沈碧痕花容慘變,同時大叫一聲“爹爹”,沈碧痕剛受喪兄之痛,又見父親斷去一臂,甩頭啊的一聲尖叱,衝晉無咎吼道:“你瘋夠了沒有?”
莫蒼維將愛女攬入懷中,道:“師尊大人已死,教主只教我償還一臂,實是罰得輕了,炎兒,教主與沈碧辰大不相同,爹爹看得清楚,他纔是真心愛你,你不可心生記恨,懂麼?”
他右臂脫落處血雖得止,斷臂之痛終究侵骨入髓,幾乎每一個字都是消耗畢生精力吐出,話未說完,全身上下已被汗水浸透。
莫玄炎朝晉無咎忿忿看得一眼,道:“他倚仗教主身份,又有蓋世武功,便可不問情由恣意用刑,如這般折磨爹爹之人,女兒豈能嫁他?”
莫蒼維道:“炎兒,你既爲我教弟子,須知尊卑先於長幼,不可對教主無禮。”
夏語冰得丈夫運功,寒意稍稍退減,睜眼卻見“剝復雙劍”已各斷一臂,心知晉無咎這一怒非同小可,以他今日武功,倘若要將晉太極之死細細清算,怕這“振音界”內要屍橫遍野,想以良言相勸,卻又體念他痛失至親,思量片刻,竟不知從何勸起。
晉無咎冷笑一聲,道:“只教你償還一臂?”
莫玄炎聽他語氣有異,道:“你還想怎樣?”
晉無咎道:“我還想怎樣?我自是還想報仇,所有做了惡事的人,我一個一個收拾過來,適才不過開場,好教他們知道被兵刃刺穿是個甚麼滋味,接下來纔是正題。”
話音未落,先前兩條“螭”索去而復返,纏住“剝復雙劍”雙頸,將兩個身軀徑直懸起,衆人尚未得空喫驚,另外兩條“螭”索又已衝低,人叢中吊起兩個紫衣男子,卻是夏氏兄弟。
只短短一會工夫,四人各在十丈高處,所不同者,“剝復雙劍”各伸單臂抵於脖間,夏氏兄弟則雙手齊用,四腿空中亂蹬,活像兩隻田雞。
纖纖大驚,搶到人羣前邊,雙膝下跪,道:“無咎哥哥,不對,教主,你爲甚麼要殺爹爹呀?爹爹雖然不好,可他畢竟是我爹爹,求求你放過他,好麼?”
纖纖恭恭敬敬磕下頭去,道:“纖纖願意以自己一命換爹爹一命,爹爹那麼膽小怕死,可是纖纖不怕,纖纖願代爹爹而死,求求教主成全纖纖,好麼?”
沈碧痕抽出“息壤劍”,道:“教主,你今日鐵了心要我沈家滅門,我不過弱質女流,救不了沈家,也不勞教主您親自動手。”
說罷橫劍朝頸間抹去。
神界弟子紛紛叫道:“師妹!”
惟獨沈墨壤不吭一聲,只怕被晉無咎知道,沈家還有自己這麼一號人物存在。
卻聽“啪”的一聲,一條“龍”索拍中她的手背,“息壤劍”咣噹落地。
莫玄炎走到晉無咎面前五步,冷冷道:“你既要殺爹爹,何須承諾爺爺娶我?我莫玄炎豈能嫁給殺父仇人?我自知打不過你,求不動你,今日爹爹生我便生,爹爹死我便死,是生是死,由得你發落。”
夏語冰道:“凌寒哥哥,你扶我跪下。”
在卓凌寒攙扶下,當真朝晉無咎跪倒。
晉無咎這纔回過神來,大驚之下上前跪地托住小臂,道:“無咎如何受得起小姐姐這一跪?”
夏語冰道:“小姐姐何嘗不知你悲痛欲絕?何嘗不知我爹爹死有餘辜?可他終究是我爹爹,今日爲救我一人,害你爺爺慘死,我內心萬分過意不去,此生怕是難以釋懷,若爹爹再因我被殺,教我良心如何能安?這條命要來意義何在?”
晉無咎無言以對,將夏語冰交還卓凌寒,轉向身後,見莫玄炎、沈碧痕、纖纖個個垂淚,眼望半空,明眸中滿是關切焦急,只擔心自己一個激憤痛下殺手,道:
“你們一個個當我濫殺無辜,對我以死相逼,卻又知不知道,你們的父親揹着你們做過些甚麼?一個是我最敬重的小姐姐,一個是我最愛的女子,一個是我最好的朋友,一個又被我視作親妹妹般,難道做過天大的壞事,只要生一個好女兒,便能洗清所有罪孽麼?”
一言甫畢,極度悲涼涌上,一時間萬念俱灰,喉頭一甜,噴出一大口血。
三女見他急怒攻心,言辭間大有深意,只不知深意爲何,各自心下一疼。
一個叫道:“無咎。”
一個叫道:“晉大哥。”
一個叫道:“無咎哥哥。”
卻無一人上前。
晉無咎踉踉蹌蹌來到晉太極屍身面前,雙膝近乎“咚”的一聲砸在地上,右手五指輕動,也不見他如何發力,四條“螭”索軟軟垂下,三女如釋重負,各自搶到父親身邊,只夏語冰站在原地,各聽他道:“無咎不孝!無咎不孝!無咎不孝!無咎不孝!”
翻來覆去便只這四個字,一邊重複,一邊將額頭重重砸向白玉地板,他心中氣苦,又含上層內功,每一砸都傾盡全力,只短短數下,額頭地板已被鮮血染紅。
夏語冰俯視坐倒在地的夏蓬萊,道:“爹爹,你曾是冰兒心目中的大英雄,冰兒今日方知,你的氣概只用來面對弱者,太極公被你如此殘害,卻不惜一死救冰兒脫險,你身爲人父身爲人徒,可曾有過半分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