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沉鵠輕鸞 >第311章 九乘瑜伽②
    鑑心達摩劍、鑑空菩提刀同時刺向雙耳,鑑藏大韋陀杵砸向後背,鑑離羅漢奪命槍刺向肚臍,鑑明鐵帚掃向雙腳,鑑疑毗盧鞭亦於降魔定珠前飄然而至,其餘一杖一棍雖立於中層,卻將外層封堵,全無一條縫隙可供人身透過。

    晉無咎以五條“螭”索撥開前五件兵刃,縱有天地之氣,亦不敢於瞬間爆發,試探性一劃而過,五索卻在接觸兵刃一刻離開指尖,下意識轉爲盤龍“無極”,再以兩條“龍”索縱橫“十”字阻擋降魔定珠,以縱索阻擋上下兩顆,以橫索阻擋左右兩顆。

    剩餘三條“龍”索,一者勾向鑑疑毗盧鞭,二者分攻鑑無、鑑斷腳下,教其一時不得逼近。

    晉無咎以耳代目,一條“龍”索與毗盧鞭相遇,左手無名指一動,單索捲成螺旋,他知鑑疑必不敢以軟刃硬拼,“復歸龍螭”遍體昆吾之石,一旦纏住後運力伸直,毗盧鞭登時化爲粉末,這一索只求逼退,再圖後動。

    卻見毗盧鞭在空中輕盈兩舞,在四珠上輕輕四撥,四珠偏了去向,原本上下左右四珠竟避開兩條“龍”索縱橫“十”字,轉爲右上、左上、左下、右下。

    這降魔定珠在空中何等飛速?晉無咎猝不及防,再欲重整二索方位已自不及,左右“天池”、“腹哀”各中一珠,雖有“易筋經”將疼痛分散,畢竟匆忙間準備不足,牽動“手厥陰心包經”與“足太陰脾經”,雙手無名指與雙足大趾一陣抽痛,口角已有血條流出。

    這一變來得突兀,穆氏兄妹以八層對陣晉無咎時的過程擬之,深感五臺武學相較少林武學,雖然未必不及,但至少大有提升進益空間。

    九僧於同一時間收招,鑑心道:“阿彌陀佛!晉教主,你已經輸了,請回。”

    卻見晉無咎不哀反喜,以右手食指指背將血輕輕抹去,道:“多謝九位大師手下留情,但晚輩既爲玄炎而來,便不能輕易認輸,既然‘太極’不成,晚輩想以‘無極’,請教九位大師高招。”

    “鑑”字輩九僧與“崇”字輩四僧可謂少林寺修爲最高的十三僧,晉無咎所言固然大出意外,內心卻仍止水不瀾,鑑心淡淡道:“阿彌陀佛!原來晉教主仍有保留。”

    晉無咎道:“不敢,晚輩先前的確傾其所有,只不過在最後中招時解開心頭大惑,請九位大師准許晚輩繼續切磋。”

    十指再攤開時,左手五條“龍”索黏指,爲盤龍“太極”,右手五條“螭”索懸浮,爲盤龍“無極”,待九僧重將兵刃舉起,將真氣圜於左右“手厥陰心包經”,臉上陡然間紅藍之氣大盛,圓臺上傳出琉璃碎裂之音。

    九僧正將兵刃舉起,卻見晉無咎左手無名指間“龍”索隨聲響幻作烏有,從他神情來看,似有不測發生,深吸一氣,左右各看一眼,再發力時,左手小指尖“龍”索與右手中指尖“螭”索又已灰飛煙滅。

    鑑心道:“阿彌陀佛!晉教主,請恕老衲眼拙,你將手中索刃一一毀去,不知意欲何爲?”

    晉無咎這才臉色恢復如常,道:“回鑑心大師,這二‘龍’一‘螭’並非毀去,只是看不見了,晚輩直到此刻方知,原來索刃脫離指尖,不過是‘無極’表象,現下晚輩指尖這三‘龍’四‘螭’,方爲真正的‘七星無極’。”

    鑑心道:“善哉善哉!恭喜晉教主,老衲仍以‘九乘瑜伽陣’,領教盤龍絕學。”

    鑑信又一度當先出招,這一次爲九珠呈三橫三縱飛來,鑑疑毗盧鞭形影相隨,其餘七僧亦不變招,雖見晉無咎仍存有七索,剛好可以抵擋朝他進攻七件兵刃,鑑無鑑斷手中一杖一棍仍只護陣於外層,不貪圖一擊而中。

    穆飛在家中讀過一些經書,看到這裏若有所悟,心道:

    “原來如此,這‘九乘瑜伽陣’本爲上乘禪定力量,將意識置於物上,以周流不斷的知覺入定,腦中僅存冥想對象,清除自身所感,是爲‘三摩地’,由掌握靜坐冥想而得智慧之光,當心靈置於一物之上,對它物興致自會減退,以此達到入定,這九位高僧修爲淵深,全神貫注便只‘九乘瑜伽陣’,方能不受花哨索刃所擾,我八人鎮守八層時,十六目爲索刃千變萬化所牽引,自然處處受制,爹爹姑姑最後一擊得手,也是因爲置索刃於不顧,唉!可這怪物功力何等遙不可及?這些道理說來不難,真要做到談何容易?”

    眼見鑒疑又想故技重施,毗盧鞭再朝降魔定珠撥動,卻不知晉無咎使出甚麼招式,明明一索未出,九珠竟朝四下散去,毗盧鞭連舞四下,竟未能碰及一珠。

    晉無咎以七索分攻其中六僧,而無視鑑信、鑑藏、鑑離,旁觀八人眼中,中層雖無索刃對抗鑑藏、鑑離,但大韋陀杵、羅漢奪命槍好似驀然迷途,自行將去向偏離。

    鑑藏、鑑離則能感受清晰,適才雙杵一槍行至三尺以內,被一陣古怪氣流化於無形,想起晉無咎所言“並非毀去,只是看不見了”,方知這三索看似毀於虛無,實則碎作粉塵瀰漫於空氣,盡在晉無咎十指掌控,九僧心意相通,但教一僧既明,則九僧齊明。

    晉無咎見一招奏效,心道:

    “果然一切如我所料,‘獨山無涯’的祕密暫時未能揭開,但這‘無極’精髓,必不在肉眼可見的強攻死守,更在化解對方之力,‘太極’能聚外力以爲己用,‘天地靈氣’與‘日月精華’更能教我不受內力所限,可這‘無極’能將內外糅成一片混沌,不以內爲心,不以外爲界,則內外迴旋互融,內可爲外,外亦可爲內。”

    見九僧雖歷大變,陣法仍有條不紊,暗道:

    “這‘九乘瑜伽陣’九爲一體,我實難將九位大師分隔,纏將下去,我自保無虞,可九位大師眼界非凡,不難看出這‘七星無極’中的關竅,‘九乘瑜伽陣’本身並無弱點,九位大師既已有了防備,我這三索可不可見,差別便不再明顯,鑑信大師手中佛珠看似有限,若能撐到彈盡糧絕,說不定‘九乘瑜伽陣’因此而破,只不知一串打完,還有沒有第二串,可若我推斷無誤,便能有法子穩立不敗之地,問題是‘獨山無涯’尚自成謎,未見明文詳述,不曾有過實戰先例,萬一失敗,我自己性命是小,這天下間再無第二個人能替玄炎奪回岳父大人這柄‘祝融’,到底要不要冒險一試?”

    雖有各般念頭雜沓,在腦中卻如流星趕月一閃即過,再看鑑信始終手上虛擲,他既不肯出招,“九乘瑜伽陣”松裕不少,晉無咎稍稍佔得上風,但八僧儘可抵禦得住。

    晉無咎練至今日,激鬥中早已心大於腦,腦大於耳,耳大於目,鑑信手勢是實是虛,對他可說全無分別,七十餘招後,一珠終於飛來,鑑疑毗盧鞭不再跟隨佛珠,轉攻腳下,恰好鑑明鐵帚掃到。

    晉無咎以細碎步伐移開,身法雖不及莫玄炎輕靈瞬變,躲這兩件兵刃倒也不是難事,同時聞風晃腦,教鑑心、鑑空一劍一刀揮空,於二僧變招前搶攻腋下“極泉穴”,同時心知兩處腋下爲鑑無、鑑離所護,將兩條“龍”索黏於指尖,注以盤龍“太極”,逼其回守,同時解一杖一槍攻勢。

    鑑無本由看似不攻的鑑斷橫棍而守,鑑藏以左杵當關,以保鑑離不失,右杵向晉無咎後背猛砸,與此同時,鑑信又是一珠,一珠過後再是一珠,此後四珠、九珠、九珠層層擲出,竟是將二十五珠分作六層。

    穆氏兄妹看得驚心動魄,各在心中暗道:“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雖爲兵法,但同樣適用於打鬥,這怪物還能否應付得了?”

    晉無咎見九僧陣位無比嚴謹,半點不敢大意,化解六層二十五珠的無形“螭”索半分不敢鬆懈,以剩餘一條“龍”索強攻鑑斷,以兩條“螭”索將防護鑑斷、鑑藏的力道化去,二僧既無防護,惟有回救,鑑無、鑑離不得已撤招自保,則鑑心、鑑空劍刀之勢戛然而止。

    穆氏兄妹一臉咋舌,心道:“這怪物的武功,但教任何一個習武之人,難不爲之心馳神往。”若非身處少林寺,十三高僧盡在,早已讚歎出聲。

    晉無咎固然應對巧絕,可十索畢竟只比九僧多一,本有兩條攻向鑑斷、鑑藏,又分以兩條阻其護衛同伴,惟有依賴身法於鑑明鐵帚間蜻蜓點水,感覺鑑藏單杵掄來,又是激動,又是緊張,心道:“僅有一杵,值得一試,便是現在。”

    竟原地不動,以後背硬生生接下鑑藏威猛非凡的一擊。

    時間似在這一刻停止,九僧不約而同,各立原地停下手中兵刃,一呆過後,只聽半空中不知所云處一聲炸響,晉無咎全無傷損跡象,非但如此,反而臉露笑意,十人酣鬥至此,第一次瞧見他如這般遊刃有餘。

    晉無咎一試功成,全身血脈沸騰,心道:

    “龍祖師真乃神人,‘無極’果然教我內外不分,鑑藏大師這一杵砸來,內力盡數被我導引體外,若說‘太極’是教對手和外力在我體內較量,則‘無極’是教對手和外力在我體外廝殺,鑑藏大師全身內力,實是在和茫茫天地相鬥,對我經脈臟腑再無半分損傷,單憑這區區外力,又如何撼動我根植已久的‘易筋經’內力?‘九乘瑜伽陣’,我終於替爺爺破解了這個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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