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沉鵠輕鸞 >第316章 九乘瑜伽⑦
    周子魚心下猶疑,他從五臺門手下密傳得報,晉無咎於“樞械塔”療傷月餘,待將莫玄炎拿住,趕緊將消息帶入少林寺,命穆飛與穆雪選在晉無咎挑戰九層時,方將此事假少林高僧之口告知晉無咎。

    他本是佛門中人,早有聽聞“樞械塔”頂層“九乘瑜伽陣”直臻化境,料定即便武功高如晉無咎,亦無可能全身而破,待他氣竭體虛時得知莫玄炎被擒,又必千里奔襲而來,到時定有把握將之一舉拿下,這纔有恃無恐容他坐在最近,看似膽色過人,實則一切盡在掌握。

    可從昨夜雙方照面伊始,畢竟沒能見他外傷內患,少林寺中消息,飛雪兄妹短時間內又無法傳到自己這裏,忽見晉無咎爲兩個屬下強硬出頭,不自禁有些戰慄。

    另一人起身道:“晉教主。”

    卻是奚清和。

    晉無咎道:“奚師兄。”

    奚清和道:“在下聽碧痕說,晉教主自上次一別後武功大進,不巧在下也遇到一些機緣,不如便由在下代表今日這些成名前輩,向晉教主討教幾招,未知晉教主意下如何?”

    周子魚心下大喜,他自走下“樞械塔”,每夜夢裏都是晉無咎那詭譎難測的索刃招式,這奚清和又是等不及入座,便給所有人一個下馬威,不料奚清和竟會出言挑戰晉無咎,不露聲色道:“嗯,二位年紀相仿,又同爲年輕一輩中最優秀的人物,在下十分期待有此眼福。”

    他身爲出家人,又哪裏想得到奚清和只愛慕因沈碧痕,而對晉無咎更多幾分敵視。

    晉無咎惟有苦笑,心道:“你武當根本是友非敵,你卻非在這種時候出來添亂。”

    道:“請奚師兄稍安,待商量完眼下之事,在下這兩名屬下離去,再和奚師兄切磋不遲。”

    奚清和笑道:“好,晉教主怕在屬下面前丟臉,在下等你。”

    晉無咎微微一笑,待他回入座位,道:“在下昨夜孤身進入牟莊,雖是爲救玄炎,卻也有心化解我教和正道同盟多年來的恩怨,相信江湖風平浪靜,各派和睦相處,這不僅是在下,也是周盟主,是在座所有人的心願,不是麼?”

    周子魚道:“晉教主先不必在意正道同盟甚麼心願,既然貴教有禮物相贈,不如先讓我們開開眼界。”

    晉無咎向一切智點一點頭,後者道:“是。”

    取出十本薄薄書籍。

    晉無咎道:

    “我教武學自成一家,創教龍祖師生前和各門各派以武會友,在不同對手門派武功的基礎上勤加鑽研,爲少林、武當、峨眉、九華、普陀、五臺、崆峒、崑崙、青城、全真十派創出諸多招式,在下於教中窺得一二,以爲對貴派現有武學大有補益,且佛門招式對佛家其它門派同樣有效,道門招式亦然,在下命教中弟子摘抄了一份,希望能幫助各位掌門更將自身門派武學發揚光大。”

    衛成喝道:“一派胡言!你盤龍魔……”

    周子魚一擺手,道:“衛師兄,我們先不要妄下斷言,確認一下心中所想爲好。”

    轉向晉無咎,道:“既然晉教主有此心意,能否將這些招式讓我們十派掌門過過目?如今全真已歸隱江湖,但閔掌門、紀掌門,你們身爲道家,對全真想必多有了解,可否相助一同參詳?”

    閔圖亥與紀捷齊聲道:“是,周盟主。”

    晉無咎聽周子魚說“確認一下心中所想”,明知內有乾坤,可事既至此已無退路,惟有命一切智與沈碧仁將十本書冊分遞兩排。

    趁衆人翻閱,晉無咎又道:“十派武學各分上下二冊,衆位掌門手中所持爲上冊。”

    周子魚道:“晉教主是想說,今日正道同盟放你夫婦離去,下冊自會有人送來,否則的話,適才說過的話便不能作數。”

    晉無咎道:“周掌門英明。”

    周子魚道:“可若在下放走你們,卻拿不回那下冊,又當如何?”

    晉無咎心道:“拿不回?果真是將這武學當作自家所有,罷了罷了,你周子魚不要臉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和你計較個甚麼?”

    道:

    “在下的武功周掌門親眼見過,和佛門道門武學本非一個路數,之所以拿來恭送,無非是想與各門各派化敵爲友,倘若好人只做一半,豈不適得其反?況且退一步說,即使書冊只給一半,對各位掌門也是有得無失,只不過在下心裏裝的是全教上下,而非單單兩個人的性命,既然承諾各位掌門,事後自當兌現。”

    周子魚與兩排掌門一一對視,臉上笑容耐人尋味,晉無咎確信氣氛不對,與莫玄炎對視一眼,看出她也不知緣由。

    周子魚右手拇指在書頁上來回撥動多次,許久方道:“晉教主,我看這本五臺掌法上冊共載有六套三十六招二百一十六式,請問下冊是否一樣?”

    晉無咎道:“每門每派皆不相同,但我教教衆摘錄之時,是將最爲細緻的招式數目平分爲二。”

    周子魚道:“好,好,好。”

    說完第三個“好”字,左手向空中一揮,再落下時,已是點點碎絮。

    晉無咎大驚,再看左右兩派,或撕或扯,甚至還有引火焚燒,怒道:“周掌門,這些手抄本好歹也是一番心血,即使無用,何須毀去?況且在下以爲,這些武學對各派實是……”

    周子魚右手擠按鼻樑,左手連擺兩下,道:“我累了,你們對他說罷。”

    兩排掌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無一人開口,斗極子道:“師父,不如由弟子來說。”

    國丙戎道:“也好。”

    斗極子道:“晉教主,你可還認得貧道?”

    晉無咎道:“斗極子前輩和北戴子前輩曾在小哥哥府上多次替晚輩和玄炎主持公道,草堂寺中更不惜以身犯險,想替我們打一場近乎必敗之仗,晚輩銘記於心。”

    他這番話發自肺腑,否則也不至於在周子魚面前稱“掌門”、“在下”,而在斗極子面前反稱“前輩”、“晚輩”。

    斗極子道:

    “不錯,貧道曾對卓幫主深信不疑,愛屋及烏,爲你夫婦打抱不平,可卓幫主所作所爲,實在教貧道齒寒,本還對你留有一絲幻想,江湖傳聞,你因記恨我道家門派對丐幫化友爲敵,而對道家門人大肆殺戮,毀屍手段更令人髮指,貧道始終不願盡信,你今日卻拿來這些書冊,看來貧道的確該死心了。”

    晉無咎心道:“我何時殺過道家門人?難道是狹谷伏擊那晚,守在入口那些弟子?鬼界弟子當時說就地掩埋,多半是爲避免我教牽扯其中,這才揹着我毀屍滅跡,可狹谷中那麼多雙眼睛目擊,此舉實在太過天真,唉!總是我約束不力,這些弟子既是我教教衆所殺,我身爲教主難辭其咎,可將龍祖師心血相贈,我的確是一番好意。”

    道:“斗極子前輩何出此言?晚輩適才所言句句屬實,拿來這些書冊,絕非別有用心。”

    斗極子嘆道:

    “我正道同盟應周盟主所請,正月初四登上五臺山,集十五大掌門之力,將梵仙山一處山洞洞口石門合力震碎,在裏邊一住七日,你這些書冊上的所有武功,山洞內皆有記載,各派到今日練了也有兩個多月,分明原本是我佛門道門武學,被你盤龍偷搶了去,卻假惺惺拿來贈予我們,你叫貧道說甚麼好?”

    晉無咎被他一番話說得天旋地轉,向後踉蹌一步,一切智道:“教主!”

    莫玄炎緩步走到正中,扶住他一條手臂,道:“你要不要緊?”

    晉無咎搖搖頭,道:“斗極子前輩,你適才所言當真?”

    斗極子道:“你眼前這些掌門,人人蔘與破口,封口上寫得清清楚楚,一百年前,正是你盤龍盜取其中武學,封口後揚長而去,當然現下那塊石壁徒剩殘骸,你若因此覺得死無對證,貧道也無話可說。”

    晉無咎心道:“難怪我在‘樞械塔’中,會覺得那麼多人使出精妙招式,卻又使得不夠純熟,原來只練不到三月,可是,可是這其中有四個人,他們浸淫已久,絕然不是三月之功。”

    道:“不,既是十五位掌門親眼見證,晚輩自然信得過,可衆位掌門難道不覺得,此事太過蹊蹺,極可能另有隱情。”

    斗極子道:“隨你怎麼說罷,貧道不過是崆峒第二代弟子,今日言盡於此。”

    陸無爲道:

    “晉教主,當日我們四個老道離開卓府,便被佛門武功打傷,也正因爲如此,錯怪各門各派,直到入那山洞,方知我們被襲擊時,佛門十五派的盟友根本沒有學過那些招式,而打傷我們的其實也是盤龍教衆,晉教主,這件事你是知道,還是不知道?我正道江湖數十年間受盤龍挑釁,卻對它們無可奈何,你們卻以區區四人之力,釜底抽薪直搗黃龍,卓幫主卓夫人成爲貴客樂不思蜀,你晉無咎更在一夜之間收服羣魔成爲教主,若此事換作貧道,告訴你貧道此前和盤龍從無勾結,你信麼?”

    晉無咎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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