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松柏道:“事關我教絕學,妖界萬萬不敢大意。”
二人聊過這麼幾句,莫玄炎一圈轉回,晉無咎道:“今日冒昧打擾,我和玄炎這便要走,那件事,便拜託姚界主。”
姚松柏道:“屬下豈敢,請教主放心,三日之內,屬下定會將教主所需物事備足。”
晉無咎道:“那三日後再見,我們這便告辭。”
姚松柏道:“屬下恭送教主,恭送教主夫人。”
晉莫出門時便已打點充足,離開妖界後再未回頭,繞過盤龍正峯筆直向西而去。
二百五十里後,莫玄炎開始盤旋,晉無咎見下方正是自己初入盤龍峽谷前,與班陸離、卓凌寒、沈碧痕投棧一宿的鄠縣,心道:“鄠縣地方不大居民稀少,‘剝復雙劍’在江湖中仇敵甚多,岳父岳母大人選在此間隱居,雖說聰明,卻也擔了不小風險。”
穿過幾條小巷,出現一間稍大府邸,莫玄炎不走正門,直接選在其中一院緩緩降下,晉無咎高處俯瞰,見府邸不過三橫二縱,無論大小景緻,皆遠不如西安卓府,但每一院風格各異,草木相扶,亭閣掩映,溪塘假山,繁花點綴,倒不失爲一間雅居。
院中堂屋臥室還算不小,門前盆栽密佈,一人灰布粗衣,左手提一琉璃器皿,正自挨個爲盆栽澆水,右邊袖管空空蕩蕩,正是莫蒼維。
莫蒼維見愛女不期而至,身旁緊跟晉無咎,道:“屬下莫蒼維,參見……”
晉無咎搶道:“萬萬不可,岳父……”
想想不妥,又道:“莫伯伯,無咎今日前來,只爲家事,請莫伯伯切勿施以教中之禮。”
莫蒼維微微笑道:“也好。”
轉向堂屋門口,未及開口,洛揚採已聞聲而出,一見愛女,道:“炎兒,你,你們……”
莫玄炎摘下面罩,走上一步,在臺階前雙膝着地,道:“爹爹媽媽,女兒不孝,已與無咎在‘魔殿’拜過四尊菩薩。”
晉無咎在她身旁跪下,卻不知該說些甚麼。
莫蒼維驚道:“教主!”
莫玄炎道:“爹爹您別攔他,這是他必須面對的。”
洛揚採已轉身入堂,雖扭頭及時,仍有淚滴直接灑落在地。
莫蒼維兩頭看看,終是嘆出一氣,跟隨而去。
莫玄炎道:“我也進去看看爹爹媽媽,你在這裏等一會兒。”
晉無咎將背上“祝融劍”取下給她,道:“你放心,我有準備的。”
莫玄炎走進客堂,拐入左側父母居室,見母親坐在椅子上泣不成聲,心下不忍,雙眶噙淚,道:“媽媽。”
洛揚採道:“你跪下。”
莫玄炎依言跪倒。
莫蒼維心疼愛女,握住洛揚採一隻手,道:“夫人,炎兒有了好的歸宿,我們身爲父母,應該開心纔是,不管怎麼說,這都是我們上一輩的恩怨,難道你還要炎兒來承擔這一切麼?”
洛揚採道:“我是她的母親,豈能不知我們這女兒自始至終心裏愛的是誰?你說上一輩的恩怨,若你右臂是被他祖父或者父親斬去,我斷不會反對炎兒下嫁,可這是他親手所爲,我們尚在魔界之時,炎兒拒意堅決更勝於我,我只想知道,他對炎兒用了甚麼花言巧語,還是使了甚麼威逼手段?”
伸手接過,撥開層層捲住的僧衣,只露出一個劍柄,已然大驚失色,道:“這!這!”
一邊思緒飛轉,頃刻間料知大概,道:“難道,難道竟是勞動教主大駕,闖過少林九層‘樞械塔’所得?炎兒,你先起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莫玄炎卻不起身,將獲悉部分粗粗說得一遍,又道:
“爹爹媽媽,女兒所言只有含糊其辭,絕無隻字誇大,我們曾在爺爺面前起誓,除了彼此絕不另娶另嫁,擅自嫁給無咎,也是不想他再折磨自己,可女兒對他有言在先,倘若不能求得爹爹媽媽原諒,女兒定會一輩子陪在爹爹媽媽身旁,從此不再見他一面。”
莫蒼維見愛妻一言不發,扶起莫玄炎,道:“炎兒,先隨爹爹去看看教主。”
見她眼中只有母親,道:“聽爹爹的話,讓媽媽一個人安靜一會兒。”
父女二人來到門外,晉無咎仍在院中長跪,動都不曾一動,莫蒼維道:“教主請起,我教向來上下先於長幼,蒼維雖不在盤龍峽谷,卻仍是我教中人,怎可受此大禮?”
卻見晉無咎看向身後,原來洛揚採也已走出,道:“夫人。”
洛揚採道:“你先起來。”
晉無咎看看愛妻,見她向自己點頭,這才依言,卻仍低頭躬身。
洛揚採伸指抹去眼眶四周的淚珠,走下臺階來到跟前,對他注視良久,方道:“揚採不怕教主怪罪,要我將炎兒嫁給你,我心中百般不願。”
莫蒼維道:“夫人。”
洛揚採恍若不聞,又道:“可是把炎兒交給你,又比交給任何人都更教我放心。”
回頭看向莫玄炎。
莫玄炎走到身旁,挽住洛揚採的右臂,嬌聲道:“媽媽。”
洛揚採目光充滿憐惜,替莫玄炎捋捋額前秀髮,纔將左手遞上,道:“她是你的了。”
晉無咎見她終於鬆口,伸手接過,將上身躬得更低,道:“無咎多謝岳父大人,多謝岳母大人成全,我這一生都會盡我所能保護玄炎,不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莫蒼維笑道:“夫人,你不多關照我們這女婿幾句麼?”
洛揚採道:“無咎本與炎兒情投意合,更寵她入骨,疼她如命,連我們做父母的都自愧不如,又要我關照甚麼?”
莫蒼維哈哈大笑,道:“那今日蒼維便放下這尊卑之禮,無咎,請。”
堂屋便只一張素色地毯,靠內迎面牆爲香位對聯,正面爲條案方桌,此外茶几、椅凳、圓桌、字畫,都是些尋常擺設,兩旁珠簾各通向一間內室。
四人各在長椅落坐,一名家僕端來茶水果盤,莫蒼維待之退下,道:“無咎,讓你爲‘祝融’遭受重創,單這八十六日療傷,已非常人所能想象,岳父心裏實在過意不去。”
晉無咎道:“岳父大人千萬別這麼說,這是玄炎的心願,自然也是我的心願,早在我和玄炎訂下婚約,已對‘祝融’志在必得,即便這次不成還有下次,下次不成還有下下次,一次一次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