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沉鵠輕鸞 >第338章 淵圖遠算④
    周子魚待柴永年與張桐站到一旁,轉向穆笛與穆心彤兄妹,道:“你們覺得奚少俠能不能勝?”

    穆笛道:“奚少俠主要在於‘快’、‘寒’二字,並非是他劍法不濟,而是對面那人武功太高,若是那人存心要他性命,奚少俠此刻已然死了。”

    牟莊“快語廳”中,穆笛親見奚清和對慧寧突施冷箭,更對自己流露殺氣,着實爲之心驚,之後奚清和向莫玄炎出劍,他多留幾分心眼,看出功力尚淺,事後與穆心彤、周子魚三人商談時道:

    “奚清和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但劍術實在詭異,假以時日,前途不可限量,待大事了卻,若能找到機會,還得將他除去,免留後患。”

    今日第三度見他與人交手,更是凝神細看,待雙方扯開距離,穆笛與穆心彤相顧變色,各自暗道:

    “無論是‘快’是‘寒’,須有內力作爲根基,最是取巧不得,這奚清和兩次出手,前後間隔不過一個多月,何以速度寒氣能有偌大提升?雖眼下修爲不足爲慮,但照這個速度,不出半年,必成我正道同盟心腹大患。”

    穆笛轉而看那老道,憂心猶重三分,暗道:“前後不過四年不到,他竟練至這等修爲,此人比奚清和更加可怕。”

    奚清和右手小臂回收,劍尖指向老道,心道:“你招式固然巧妙,但我長劍何等鋒利?你被我打落拂塵,左手再也不足爲懼,我以武當長劍對你一根不成話的柺杖,還能怕了你不成?”

    腳下提氣,身子已在疾衝,右臂一沉,朝老道腳下一道橫斬。

    老道見快劍不攻要害反攻下盤,算準距離後退一步,同時手腕甩動,柺杖一個上挑,頂端對準奚清和手腕“太淵”、“大陵”、“神門”三穴。

    奚清和反應極快,一劍斬出更不停頓,直接向後一步,避開三挑,這一來一回行雲流水,與其說是反應奇速,不如說是從一開始便想好一躍即回,圍觀衆人見二人變招精絕,紛紛驚噫出聲。

    雙方相互試探過後,同時臉露笑意,隨即老道發覺不對,適才後退,雖避開劍風,仍被寒氣波及,一團冰晶竟不知何時將鞋子與草地凝爲一體,再擡頭時,奚清和一臉獰笑,道:“死罷!”

    奚清和曾於牟莊“快語廳”中對莫玄炎用過這招,收穫奇效,料想老道不曾聽聞,這才故技重施,果然又一次得手,眼見老道手中僅有一根破棍,更無法躲避快招,一劍破空而出,下定決心,無論老道柺杖使何花招,都要先教他嚐嚐長劍透胸的滋味。

    眼見長劍已在尺許,老道手中柺杖似封似引,奚清和萬般納悶,長劍明明直指而去,卻在將至未至之際,被一股詭異氣流帶向不知所云處,手臂長劍同時轉向,身子兀自收勢不及,撲到老道跟前。

    再看對方左手成掌,方纔想起一事,直驚出一身冷汗,大叫出聲,別無它法,將全身真氣凝聚小腹,擬以畢生功力硬接一掌。

    老道見他鴞啼鬼嘯,只爲虛張聲勢,掩蓋內心恐懼,實已全無招架之能,變掌爲指,連中他下腹“氣海”、“關元”、“曲骨”三穴,這三處皆爲死穴,老道只出一成力,得手後將他推開二丈之遙,腳下稍稍運勁,上前一步,冷冷道:“承讓。”

    柴永年與張桐見他足底水汽氤氳,不明就裏,同時心道:“這人是個道士,又從武當山來,內力本該偏重陰柔,竟能於頃刻間令寒冰消融,實力當真深不可測。”

    奚清和出其不意,禁錮老道行動,以爲勝定,不想依然奈何不得,心道:“爲甚麼會這樣?難道以往,當真是我高看了自己?這幾月來,我可謂平步青雲,竟還是差他那麼遠,難道,難道當真只有那一條路可走?”

    老道拾起草地上的拂塵,觸手透骨之寒,將手縮進袖口,隔着一層粗布重新握住,柴張二人見他面朝西側,趕緊回到原位,張桐道:“這位道長,此處封山,任何人不得通行。”

    他見老道身手了得,不知多大來頭,態度恭敬許多。

    老道道:“可是適才那位奚少俠說,只要勝得過他手中長劍……”

    柴永年搶道:“你勝過他手中長劍,他自然放行,可若要我們放行,你須得勝過這裏所有的人。”

    他仗着恩師與五臺門衆多高手齊聚,說起話來有恃無恐。

    老道搖搖頭,輕嘆一聲,道:“算啦,算啦。”

    回頭再往東走,又被一人攔住,卻是周子魚,奇道:“不讓往西,又不讓往東,你們是要拆了貧道這把老骨頭麼?”

    周子魚道:“道長切莫誤會,在下乃是五臺掌門周子魚,現忝居正道盟主之位。”

    老道道:“正道盟主是甚麼?沒聽過,未知和貧道有何關聯?”

    周子魚道:“不瞞道長,正道同盟初初成立,眼下正值用人之際,在下適才見過道長武功,足可謂高深莫測,在下代表正道同盟,誠懇邀請道長加入。”

    兩名丐幫長老大驚,齊聲道:“周盟主。”

    周子魚一擺手,又道:“道長,天下正道江湖之所以結爲一盟,爲的便是剿除臭名昭著的盤龍魔教,在下了解修道之人講求清靜無爲,但盤龍魔教在百年間燒殺搶奪,姦淫擄掠,害得無辜者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所毀去的,又何嘗不是道家渴求的清淨?”

    老道捋須道:“這……”

    周子魚道:“正所謂千兵易得一將難求,我正道同盟雖有百萬之衆,卻大需道長這等大才鼎力相助。”

    老道低頭沉吟,良久不言,丐幫二長老、奚清和、柴永年與張桐均自看得奇怪,無不心道:“這周子魚在搞甚麼鬼?”

    見老道終於擡頭,道:“閣下身爲正道盟主,卻對貧道禮賢下士,不瞞閣下所言,貧道一輩子自由慣了,今日之事,貧道不想答允,卻又不好拒絕,這樣罷,貧道想先了解一下正道同盟,然後再做定奪,可否?”

    周子魚大喜,道:“在下暫居之地便在不遠處的盧氏縣,道長如不嫌棄,便隨我們乘坐馬車到府一敘。”

    老道道:“如此,貧道便打擾了。”

    周子魚道:“道長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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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府爲盧氏縣第一府邸,佔地整整一個街區,南北七進,東西八進,傳言主人江入海酷愛古玩,家中收藏無數,卻因常以財帛助民,深受縣城百姓愛戴,城中但教有賊劫富濟貧,也從來不打江府的主意。

    入夜,數十院中伸手不見五指,北側一院中“吱啦”一聲輕響,房中走出一人,擡頭面向漆黑夜空,看背影正是周子魚,初二夜晚不見月光,他卻裝模作樣看得出神。

    忽然間,周子魚目光停在一處,房頂竟似有人暗中窺視,正欲出聲,那人已和身撲下,黑暗中出手如電,隨幾處穴道同時一麻,便即失去知覺。

    那人輕易得手,似是一怔,將周子魚昏暈過去的身體平放在地,伸手到他胸口,摸出一個信封,流露出不爲人知的笑意,將信封放入自己懷中,立覺不對,握緊右拳,帶動整條右臂不住顫抖,呼哧呼哧氣喘吁吁,四下週遭在同一時刻被火把照明。

    火光中周子魚、穆氏四人、丐幫六大長老盡在,見中心那人盤膝運功,額頭臉孔盡被黑布遮住,雙目緊閉,鼻樑沁汗,看樣子十分痛苦,正自全力逼毒,一身道服與雙手一柄拂塵、一根柺杖格外顯眼,正是日間與奚清和交手的老道。

    周子魚道:“六位長老,看來一切果如你們所言。”

    污衣派長老屈彪敵視老道,道:“我早已說了是他,周盟主何必多此一舉?”

    身旁污衣派長老馮義孝道:“還能爲了甚麼?我丐幫曾和周盟主有過過節,周盟主信不過我們唄。”

    屈彪怒道:“我丐幫向來對事不對人,既然周盟主有所懷疑,我老屈告辭。”

    周子魚忙道:“屈長老,馮長老,請二位稍安勿躁。”

    淨衣派長老崔百泉心知六大長老之中,便屬屈彪性子最爲火爆,見他去留兩難,一邊想走,一邊又想上前拿住老道,道:“屈長老,先不着急動怒,周盟主或許也有難處。”

    周子魚道:“崔長老所言極是,武當自從應允入盟,至今也只奚少俠一人現身,在下因盟中諸事雜多,一時未得空登門造訪,此人一身道士裝扮,又從武當山來,看他今日以慢招破解奚少俠快劍,在下只怕一時誤會,加深和武當的誤會,這才未敢輕舉妄動。”

    屈彪哼得一聲,道:“說到底,還不是怕我們使壞?”

    周子魚道:“屈長老誤會了,在下只想謹慎行事,正所謂清者自清,我們不過略施小計,便讓此人不打自招,更證實丐幫長老一片坦誠,何樂而不爲呢?”

    崔百泉見屈彪詞窮,臉上卻猶自忿忿,上前一步,輕聲道:“屈長老,小不忍則亂大謀,爲今之計,倘若我們不和正道同盟聯手,單憑一幫之力,如何報得了這血海深仇?”

    周子魚站在身旁聽得清楚,道:“崔長老此言差矣,丐幫固然需要正道同盟,正道同盟何嘗不需要丐幫?在下對區區一位道長尚自求賢若渴,更何況聲威震懾天下的丐幫?今日是在下誠心誠意挽留六位長老,而非以任何事情作爲要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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