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沉鵠輕鸞 >第八回 夜闌密議1
    次日晉無咎睡到午後方醒,感覺口乾舌燥,想起兩日下來竟沒弄清餐房所在,出門又見樓道另一側的小二,問明後得知在一層樓梯內側,小二滿口自責,說這都第三日了,居然忘記如此重要之事。</p>

    晉無咎早已習慣小二阿諛之態,沒令他帶路,直接下至一層,又見另一個同樣服飾的小二,順其指引推門進入,要來茶水一口氣喝下兩壺,再要些飯菜湯水,草草混過一餐。</p>

    巨輪上餐房設計十分別致,海星頂燈,珊瑚燈飾,水母座椅,一道木柵將餐座區劃分爲冷暖兩個地帶,紅藍色差明顯,晉無咎只顧填飽肚子,全沒留意這些。</p>

    是日天氣有些陰霾,甲板上觀景之人只有前一日的一半,任寰與纖纖並不在內,晉無咎隨便選在一處,雙臂支於扶手,極目朦朧海霧。</p>

    身旁的人無不一臉享受,瞥見晉無咎時,看他臉上毫無表情,只道他先天性子清冷,哪能猜得他只盼白天趕緊過去,仙境仙谷十年生存,外界景色無論多美,在他眼中亦不過爾爾。</p>

    身後忽而一個少女道:“師哥,那邊比較空,我想朝那個方向看看,可以麼?”</p>

    晉無咎聽這聲音正是纖纖,立時精神百倍。</p>

    任寰道:“有甚麼不可以?”</p>

    纖纖嘻的一笑,來到晉無咎左側,相距比前一日午後稍遠一些。</p>

    晉無咎眼神自然向左,見任寰也走上來,站在纖纖身邊,後者也朝自己看得一眼,只作陌生,但眼中分明藏了一絲狡黠。</p>

    晉無咎心思飛轉,反正已與纖纖說定,日常行動還須自然些好,假裝一頭看得膩了,到遠處換個空位接着觀賞,不再朝她窺視,想到夜間其餘八人始終沒有出聲,昨夜也沒想起來提問纖纖,並不知這些人此刻在是不在。</p>

    一個時辰下來,晉無咎在甲板上繞過一圈,回頭見任寰與纖纖面對面不知說着甚麼,心頭生出莫名不快,卻說不上來甚麼道理,心道:“越在這個時候,越要沉得住氣,纖纖和她師哥分別前,絕不能讓別人看出我們相識。”</p>

    滿心想要盯住纖纖片刻不離,卻還是先一步離去。</p>

    回到屋裏也是無所事事,自從登上這座巨輪,倒有一半時間用來睡覺,這會纔剛喫飽喝足,想睡睡不着,想喫喫不下,思索半天也不知該做些甚麼,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反正左右無事,何不練練卓凌寒傳授的內力?繼而伸個懶腰,覺得還是閉目養神來得輕鬆自在。</p>

    躺在牀上雙手墊住後腦,兩眼一合,纖纖立即出現,想到接下來還大有機會相處,興奮得直接跳起,發現自己臉紅心跳,他對這些兒女情愫還不太懂,只隱隱覺得,這是羞於啓齒之事,待心跳回歸正常才又躺下,可只要想些纖纖,又會時不時離開枕頭。</p>

    整個半日,晉無咎便在坐臥難安中度過,天黑後再下樓喫些東西,去甲板上漫無目的走過幾個來回,繼續回到房間發呆。</p>

    終於等到丑時將近,晉無咎熄燈後帶上房門,來到地下三層半處,右側燈光果然點亮,昨日他並未聽見這些人約或不約,約於何時,只憑經驗又在相同時分來此恭候,想到今日爲的是纖纖而非祕密,心境上又大不同於之前兩日。</p>

    晉無咎第一日便知密談九人之中除了任寰纖纖,其餘均住於上邊幾層,沒敢出發太早,幾乎掐着丑時來到此處,一炷香後,任寰自臥房走出,走入亮燈客房,道:“在下今日到得有些遲了,請諸位見諒。”</p>

    瞿忠良道:“任少俠客氣了。”</p>

    晉無咎心道:“看來我猜得沒錯。”又聽見右側房門開啓,接連三日下來,晉無咎見怪不怪,知道瞿忠良照例探頭出來看看,隨即右側房門掩上,左側有房門打開,黑暗中微微一笑,想道:“纖纖也學乖了,知道避開這老頭的醜臉。”</p>

    晉無咎走到長廊,弱光中與纖纖相互見到,拉住她手回到中間樓道,見她並不掙脫,坐下時一顆心怦怦直跳,隱隱覺得哪裏不妥,卻不捨得鬆開,反而纖纖好似渾沒在意,端坐身旁,左手任由晉無咎握着,右手豎於脣中,發出極其輕微一下噓聲。</p>

    只聽任寰的聲音道:“昨日多虧諸位獻策,否則單憑在下,難以將原先計劃修補到如此縝密,今日在下又再回思一遍,有些事情還須說得更加細緻,好教諸位有個準備。”</p>

    朱丹麟道:“任兄請說。”</p>

    晉無咎回想起前一日上樓前聽見的一星半點,心道:“昨日我和纖纖去了我自己房裏聊天,也不知道這任寰說了甚麼計劃,但聽他的意思,應該是已經想好了怎麼圍剿‘剝復雙劍’,也就是他提到過的莫師伯和沈師伯,兩個人兩把劍,正好一人一把。”</p>

    他雖不知“剝復”爲何,卻因在蓬萊仙谷聽晉太極說過,陰陽二鏈分爲陰鏈與陽鏈,一經觸類旁通,已知剝復二劍分爲“剝”劍與“復”劍,至於莫沈二人何人使“剝”何人使“復”,暫時還不得而知。</p>

    任寰道:“在下最近兩日已多次提到,六大門派內力師出同門,莫師伯和沈師伯雖同在師尊大人門下學藝,卻風格迥然,誠如諸位所知,六大門派之中,莫沈兩家爲上,任家爲中,以在下所能,對二位師伯的武學造詣實難參透,最多可說略知一二。”</p>

    瞿忠良道:“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在下雖覺任少俠過謙,但就算是略知一二,於我等也大有好處。”</p>

    任寰道:“瞿前輩所言甚是,二位師伯武功出神入化,這十之一二極爲緊要,還請諸位知曉,回去後轉告同門,萬一到時二位師伯識破計劃,血戰不可避免,多這十之一二,或能少損多條人命。”</p>

    餘人聽他說得凝重,無一出聲,晉無咎與纖纖聽見“血戰”二字,各自心中一凜,兩隻手更加握緊幾分,晉無咎聽得有些迷糊,心道:“六大門派之上,似乎還有一個師尊,便是已經厲害到了天上的莫師伯和沈師伯,好像也沒有這個師尊厲害。”</p>

    忽又突發奇想,不知道這個師尊,與之前聽過的教主盟主,又是孰大孰小。</p>

    任寰道:“莫師伯的‘剝’劍術,看似熾熱陽剛,實則陰盛陽衰,順勢而止。”</p>

    金世喬道:“似陽實陰。”</p>

    任寰道:“正是,莫師伯劍氣灼灼,不知者只道他至剛至陽,實則莫師伯內力普通,出手之快才令其餘五派望塵莫及。”</p>

    頓了一頓,任寰又道:“沈師伯的‘復’劍術,看似刁凌狠辣,實則內陽外陰,寓動於順,和他交手時,極易產生劍招陰詭的錯覺,但沈師伯陽力無雙,六大門派中,單論內功無出其右。”</p>

    金世喬道:“如此說來,和那莫當家截然相反。”</p>

    任寰“嗯”得一聲,道:“大凡對手見他劍氣透寒,第一感是以速度見長,力量見短,殊不知恰恰相反,一旦想要以拙勝巧,以內力與之硬拼,才叫正中下懷。”</p>

    瞿忠良道:“原來如此。”</p>

    金世喬道:“難怪任少俠昨日想出那樣的應對之法,聽你這麼一解釋,在下算是懂了。”</p>

    晉無咎不知他口中“應對之法”會是甚麼,只隱隱覺得必不怎麼光明正大,一下子多出幾分歧視,對那沈師伯隨之多出幾分好感。</p>

    任寰道:</p>

    “速度力量均爲相對,在下說莫師伯內力普通,那是相比於沈師伯,與常人相比則另當別論,這一點須得言明,反之沈師伯的速度亦是如此,所以在下絕無主張和沈師伯較量速度,亦無建議和莫師伯比拼內力之意,但教此計能成,二位師伯踩入陷阱,諸位還是要爭分奪秒,務求倚多爲勝,攻其無備,一旦讓他們反應過來,便休想留得住人,即使諸位全身而退,二次出手也必難上加難。”</p>

    晉無咎聽他臉不變色心不跳說出“倚多爲勝,攻其無備”八字,心裏一陣鄙視憎惡,登覺繼夏崑崙與唐桑榆之後,這任寰不要臉的程度能與那二人並駕齊驅,暗道:“難怪老爺爺和小姐姐都反覆囑咐,說外界壞人太多。”</p>

    但覺手掌溫軟,心中一暖,又想道:“但纖纖真的是特別特別好的姑娘,瞧在她的份上,我只在心裏罵這任寰也便是了。”</p>

    瞿忠良道:“知道這兩條,確實於我等伏擊大有裨益,金老弟,你說呢?”</p>

    金世喬道:“這是自然,可在下還有一事不明。”</p>

    任寰道:“金前輩可是想問,二位師伯師出同門,何以劍招大相徑庭?”</p>

    八人紛紛點頭,對這個問題均感好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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