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沉鵠輕鸞 >第十一回 剝復雙劍8
    晉無咎見她說起任寰一臉崇拜,渾身上下不知哪裏不適,逼着自己不往深處去想,隨口道:“這‘剝復雙劍’,聽說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高手,任大哥府上雖然人多,卻不知道殺不殺得了他們。”</p>

    纖纖長大妙目,道:“無咎哥哥,你是說,師哥要殺那兩個紅人綠人麼?”</p>

    晉無咎回想起船上唐桑榆落水,任寰只說小懲大誡,丁全死於自己掌底,纖纖亦當作普通打倒,對所謂死亡實無概念,道:“也許任大哥只想抓住他們也不一定。”</p>

    纖纖道:“不是的無咎哥哥,那日船上我也聽見了的,師哥他提到過‘血戰’這兩個字,又說以前見過紅人綠人的人全都死了。”</p>

    那夜巨輪之上,任寰與八派門人於底層密議,言及少林派《易筋經》與六大門派內功心法時,纖纖覺得無聊先自睡去,但先前那些悉數入耳,她自小受家人呵護周全,總以爲世間本無壞人壞事,出門在外雖見到一些,卻始終不以惡念度人,一覺醒來已把聽見的忘記大半。</p>

    之後回到黃龍聖境,過了月半波瀾不驚的日子,出行蟠龍谷以來,晉無咎對她維護之心,比任寰猶有過之,三個月後,早已將任寰的謀劃拋諸腦後,這時忽從記憶中翻出,登時芳心大亂。</p>

    晉無咎道:“你放心罷,任大哥他們有這麼多門派的高手,一定不會有事的。”</p>

    見纖纖蹙眉不語,又說了好些笑話哄她,終是沒能將她逗樂。</p>

    纖纖道:“無咎哥哥,我想上山,你陪我好不好呀?”</p>

    晉無咎心道:“纖纖擔心她的師哥,不論我再說甚麼,總是無用的了。”</p>

    他原本也對打架有些興趣,可任府弟子既然說過不得上山,則即便走到門口,也未必入得了府,道:“我們就算去了,也幫不上甚麼忙,萬一任大哥見到我們分心,反而會更危險。”</p>

    纖纖道:“可是……”</p>

    她也知道晉無咎所言不假,可如這般待在農居苦等一日,實在覺得熬不下來,一時情切關心,鼻子微酸。</p>

    晉無咎看她幾欲哭出,大是手忙腳亂,道:“纖纖你千萬別哭,我答允你,我答允你便是。”</p>

    纖纖大喜,道:“無咎哥哥你真好!”</p>

    一句說完又復憂色。</p>

    晉無咎道:“我答允陪你上山,可我們這樣前去,門口定會被人攔住,所以我們要邊走邊想些法子。”</p>

    纖纖道:“只要能進門便容易啦,師哥家中我生活過好一段時間,裏邊的路我閉着眼也能摸清,嘻。”</p>

    晉無咎道:“那你知不知道那裏總共有幾扇大門?”</p>

    蟠龍谷地勢不高,山路亦不算陡,但二小沒有“剝復雙劍”的輕功內力,無法直行而上,沿山石蜿蜒緩登,相互攙扶,來到任府已累得不輕。</p>

    靠近門前綠蔭漸密,晉無咎手拉縴纖躲於矮樹之後,門口不見有人看守,纖纖道:“沒有人耶,那我們是不是可以直接進去啦?”</p>

    晉無咎道:“現下雖然沒人,可我們貿貿然進去,一旦被發現,弟子們肯定會攔住我們,那可就到不了鑄劍爐了。”</p>

    纖纖連聲道:“嗯嗯!無咎哥哥你說得對,那我們該怎麼辦呀?”</p>

    晉無咎擡頭看看,這一帶松槐繁茂枝葉相連,心下已有計較,道:“纖纖,我是看不得你哭鼻子,這才拼着給任大哥責罰帶你過來,你要答允我,一會兒無論看見甚麼,你都不可以出聲。”</p>

    纖纖連連點頭,道:“嗯嗯!無咎哥哥你最好啦,你放心,我甚麼都聽你的,嘻。”</p>

    晉無咎微微一笑,手指身旁倚靠的一棵松樹,道:“我們從這裏進去。”</p>

    纖纖滿眼好奇瞧向光溜溜的樹幹,繼而明白晉無咎的意思,道:“我懂啦,可是我不會爬樹呀。”</p>

    她那日尾隨晉無咎,暗夜中親眼得見何爲靈猿上樹,暗忖自己可沒那本事。</p>

    晉無咎道:“我這便抱你上去,等到了樹葉中,我自會牽着你走在前邊,不會讓你被樹枝刮到。”</p>

    纖纖大是有趣,道:“好呀好呀!”</p>

    若非擔心驚動任府中人,幾乎要鼓掌相慶。</p>

    晉無咎右手摟在她的腰間,只覺觸手溫軟,心中一漾,纖纖卻似全沒在意,雙手圈住晉無咎的頸項,道:“無咎哥哥,我準備好啦。”</p>

    見晉無咎滿臉通紅,奇道:“咦?我抱着你,你很熱麼?”晉無咎忙道:“不不不,一會兒便好。”</p>

    收斂心神,左手雙足同時運勁,兩個身子如煙花般直往上竄。</p>

    換作一年以前,晉無咎一人上樹自是敏捷,要攜帶另一人齊上,也得費一番工夫纔行,自他離開“蓬萊仙境”,於蓬萊仙谷“真君宮”一住半年,修習內功雖然懶散,可畢竟於身體大有助益,單憑現有這點微末內力,捎上纖纖這個小小身體,已如探囊取物一般輕鬆。</p>

    任府地形繁複,往往目光所及,真想親臨,需要三倍甚至五倍步程,二小於樹叢間鑽進鑽出,直奔纖纖所指而去,比府中道路近出太多。</p>

    纖纖單手扶枝,又有晉無咎身前開路,走得不費吹灰之力,覺得比走石子路開心不知多少,看看腳下弟子家僕人來人往,卻無一發現頭頂大有乾坤,自出生以來,便沒有一件事能如此刻這般有趣,走着走着,連先前憂心亦放下七分。</p>

    越過一條湍流,空中藍光閃爍,“乒乒乓乓”打鬥聲傳來,晉無咎見藍光尚在二里之遙,心道:“那麼遠的距離,聲音竟能蓋過水聲傳到這裏,定是打得極爲慘烈。”</p>

    回頭看纖纖,她還饒有興味於粗枝上蹦蹦跳跳,知她聽覺遠不如自己,全未察覺鑄劍爐邊殺聲震天。</p>

    一直來到鑄劍爐所在方院門前,這一帶常年煙燻,寸草不生,二小再難靠近一步,只能停於百步以外。</p>

    其時任寰倒地已久,混在堆積成山的屍首中難以辨認,纖纖心焦如焚,不知任寰是在活人堆中,還是在死人堆中,當即便要下樹,晉無咎大驚,趕在纖纖叫出聲前的一剎那,將她小嘴牢牢按住,纖纖力氣不如他大,掙了幾下沒有掙開,眼淚撲簌撲簌而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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