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寰道：“黃洞主還說到，纖纖十五歲了，該是時候考慮終身大事，你我從小兄妹相稱，情深義重，但幾個月來，你和無咎兄弟朝夕相處，相談交往也極是投緣，黃洞主因家中生變，不及和你談論此事，這才託我詢問，言明無論你怎麼選擇，黃洞主都會尊重，也希望我能尊重。”</p>
纖纖紅着臉道：“選擇甚麼呀？”</p>
任寰道：“以你今時今日的聰慧，豈能不懂選擇甚麼？黃洞主的意思，也非是要你早日完婚，只不過身爲人母，渴望見到女兒終有良配，並在我蟠龍谷許下婚約，算是了卻她一樁心事。”</p>
纖纖卻只低眉不語，兩隻腳交替踩地，看似反在玩耍，任寰道：“纖纖？”</p>
纖纖輕聲道：“嗯？”</p>
任寰道：“你有在聽我的話麼？”</p>
纖纖道：“有呀。”</p>
任寰道：“那麼，你有在想黃洞主的問題麼？”</p>
纖纖再度沉默。</p>
任寰道：“還是說，你需要時間思考？那麼容你思考一夜，我明日再來問你答覆，亦無不可。”</p>
纖纖道：“不用啦。”</p>
任寰道：“那你是現下便能告訴我了？”</p>
纖纖又是一聲不吭。</p>
任寰昂首坐正，道：</p>
“黃洞主再三囑咐，要由纖纖自己決定，我不可強加左右，未免將我任寰瞧得小了，你若覺得我這般逼問對無咎兄弟有失公允，我這便請他前來，讓你當我二人之面，親口說出你願嫁誰，我任寰可以在此立誓，這一生都會疼你如初，無論你是我的妻子，還是我的師妹。”</p>
纖纖道：“不用啦，即使無咎哥哥在我面前，我的選擇也是不會變的。”</p>
任寰道：“所以你的選擇，到底是誰？”</p>
他說這話時面不改色，但嗓音極度不穩，顯然正自強壓內心翻騰。</p>
纖纖雙膝伸直，復又一先一後踏在地上，如此重複兩次，目光也只跟隨腳尖上下起落，終於說道：“當然是師哥你呀。”</p>
任寰顫聲道：“真，真的麼？”</p>
纖纖道：“師哥不相信纖纖麼？”</p>
任寰道：“當然不是，只因南大洋上，杭州城郊，我都見你們相談甚歡，無咎兄弟更是救過你的性命，那一次，便連我都無能爲力。”纖纖道：“無咎哥哥是待我很好，他爲了救我，差點死在船上那個大壞蛋的手上。”</p>
將成都府夜間之事簡單說了一遍。</p>
任寰大爲詫異，道：“唐桑榆？他們師徒竟還活着。”</p>
纖纖奇道：“當然活着呀，不是師兄你自己說的麼？喫幾口水便會浮上來啦。”</p>
任寰苦笑道：“我和各派朋友約在船上，此事何等機密？誰知陰差陽錯，那唐桑榆也在船上，我豈能留他活口？當時說那些話，不過是哄你來着。”</p>
又道：“但是今時不同往日，纖纖我答允你，我這一生，絕不再對你說一句謊言。”</p>
任寰忿忿道：“這唐桑榆仗着有個了不起的師父，整日裏自以爲是招搖撞騙，我眼下還只勝他一籌，他那徒弟又跟屁蟲似的形影不離，我沒有把握一擊必中，待我再苦練幾年，終有一日親手取他狗命，替纖纖你出一口惡氣。”</p>
纖纖道：“我還好呀，那個壞蛋兩次想欺負我，結果第一次被師哥你扔到海里去啦，第二次又被老幫主打得吐血，便像蟠龍谷中的瀑布一樣流下來，嘻。”</p>
任寰道：“你見他吐血，不害怕麼？”</p>
纖纖道：“當時很害怕呀，但老幫主沒下殺手，應該可以養得好的，便不怎麼害怕啦。”</p>
任寰道：“也虧得班陸離不知道你是盤龍峽谷夏師叔的女兒，否則他若袖手旁觀，你和無咎兄弟小命不保。”</p>
纖纖奇道：“老幫主很討厭我爹爹麼？”</p>
任寰道：“不只是夏師叔，是整個盤龍，他的腿，便是率領丐幫硬闖盤龍峽谷之時，被谷口炸藥炸瘸的。”</p>
纖纖奇道：“老幫主人很好呀，你們爲甚麼要炸他呢？”</p>
任寰聽她問得可愛，心想這些門派之爭，又豈是簡單一句好壞得能辨得清楚？道：“這件事我們回頭慢慢再說，班陸離救你一命，我總是會記在心上，對了，我們適才說到哪裏？怎會忽然扯到那唐桑榆？”</p>
纖纖抿嘴一笑，道：“無咎哥哥爲了救我奮不顧身，我是很感激他，也很喜歡他，但我只當他是我的哥哥，很好很好的哥哥，很親很親的哥哥啦。”</p>
任寰道：“那我呢？”</p>
纖纖道：“這個問題，好像無咎哥哥也問過我，當時我也傻傻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就覺得師哥待我很好很好，無咎哥哥待我也很好很好，我很開心，想一直這樣被大家疼愛，便不願意去想更多別的事情啦。”</p>
任寰道：“無咎兄弟也問過你？”</p>
纖纖道：“對呀，無咎哥哥那天忽然說想娶我爲妻，可把我嚇了一大跳。”</p>
說罷輕吐一下舌尖。</p>
任寰正色道：“無咎兄弟問出這樣的話，那是對你情根深種，你可以不嫁給他，但不能借此取笑。”</p>
纖纖奇道：“咦？情根深種麼？我讓無咎哥哥只把我當成妹妹，他答允了的呀。”</p>
任寰一臉苦笑，心道：“那樣的場合，換作是我我也答允，但是情由心生，又怎能壓制得住？”</p>
纖纖若有所思，把玩着手中辮髮，道：“好像那個時候，我還把師哥與無咎哥哥看作是一樣的人呢。”</p>
任寰道：“那麼現在，是不一樣的人了麼？”</p>
纖纖道：“這一個多月，我天天守着師哥，從早到晚哪兒也不去，我想了很多很多，我問自己，師哥與無咎哥哥有甚麼不一樣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