喫完果實，晉無咎道：“魔界這裏有筆紙麼？”</p>
莫玄炎道：“你要寫字？”</p>
晉無咎道：“我要在這裏住上一年，怕小哥哥小姐姐擔心，想讓歸家兄弟替我給丐幫送個信。”</p>
莫玄炎道：“你若有要事在身，想走便走，我說一句話，諒那兩隻小鬼不敢不從，你已救我一命，不欠我甚麼。”</p>
晉無咎道：“不，我要留在這裏。”</p>
莫玄炎看他目光堅定不似說笑，道：“那你隨我來。”</p>
仍是雙手放在身後，自中央光圈進入“魔殿”。</p>
晉無咎跟在身後，見她徑往左拐，道：“那邊是你的房間，我也可以跟來麼？”</p>
莫玄炎道：“可以。”</p>
“魔殿”兩側大致對稱，中間一間暗室，同樣不知作何而用，再穿過一道光圈，對角處果然又有一個紅色方形區域，正前方立一三層書架，裏邊擺的不知甚麼書籍，自己這邊靠牆處一個支架，上掛幾縷紅紗，下置各式女鞋。</p>
另有一張藍玉案臺，兩邊各一張靠背玉椅，案臺上方鋪着文房四寶，每一樣都雕紋精緻，不似凡間之物，此外另有一盞油燈。</p>
油燈上方一個薄凸琉璃片，四周反而處處漏風，晉無咎見造型奇特，不知如此設計用意爲何，只看莫玄炎攤開左掌，手心冒出一團火光，經琉璃片後凝成一點，對準燈芯，燈芯立時冒煙，頃刻間燃起，莫玄炎左掌揉拳，再打開時，手掌已然暗去，見晉無咎盯着自己，奇道：</p>
“你瞧甚麼？”</p>
晉無咎搖頭道：“沒甚麼，昨日你對我說，你的臥房和我的臥房沒有兩樣，沒想到會看見這許多東西。”</p>
莫玄炎道：“我是女子，可不管甚麼一言九鼎，纔不與你調換。”</p>
晉無咎笑道：“這油燈卻是怎麼點上的？你的手上竟能冒火。”</p>
莫玄炎道：“你寫不寫信？盡扯些有的沒的。”</p>
晉無咎道：“寫。”</p>
晉無咎於西安城趙宅讀過二十天書，精力終沒有練武投入得多，寫字又再少些，握住沉甸甸的藍玉筆桿，感覺比趙宅所用重得不少，蘸墨後在居中白紙上留下歪歪扭扭一兩百字，簡述別來情由，又說與人定下一年之約。</p>
擔心丐幫與盤龍教的恩怨，並未表明莫玄炎的真實身份，料想以夏語冰聰慧，既知盤龍教諸多內幕，必能從“莫姑娘”三字中推敲出些甚麼，寫完後不勝自喜，自己竟能完整寫成一封手書，換作兩個月前，那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p>
莫玄炎本想先走，晉無咎送信原本須她下令，怕她有所懷疑反而生變，讓她坐於對面不必走開，通篇在她眼皮底下完成，中間有兩個字不會寫，還讓她幫忙代筆，見她着墨處蠶頭燕尾，一波三折，也不認得這是隸書，但覺字跡工整，讚道：</p>
“沒想到你的字也這麼美，真是字如其人。”</p>
晉無咎被她一語牽動心事，輕嘆一氣，莫玄炎道：“生氣了？”</p>
晉無咎搖搖頭，幽幽道：</p>
“我在黃龍聖境時，纖纖說要教我讀書寫字，我當時只想着玩，沒有用心去學，等到後悔的時候已然遲了，我自是生得不如你美，論文論武都及不上你，可我用功了只有不到兩個月而已，這裏世外桃源，我又要住上一年之久，正好可以心無旁騖日夜修練，爭取早日讓自己變得很強。”</p>
說完又補上一句：“便如小哥哥一般強。”</p>
莫玄炎看他忽然間情緒低落，眼眶中似有溼潤，道：“纖纖是誰？她現下在哪裏？”</p>
晉無咎悽然道：“纖纖要嫁給師兄，自不能再留在我的身邊。”</p>
莫玄炎聽他語氣中無盡涼意，不欲加重他的神傷，將他寫完的信件摺疊後裝入信封，再以火漆封印，滅去桌上油燈，道：“走，我們去使喚那兩隻小鬼。”</p>
二人走出臥房，莫玄炎道：“你說你用功不到兩個月，便已學會全套‘降龍十八掌’。”</p>
晉無咎道：“我已學會心法招式不假，功力卻還差得太遠。”</p>
莫玄炎道：“你可知你爲何不能在‘四面魔方’上打完整套‘降龍十八掌’？”</p>
晉無咎點頭道：</p>
“小哥哥傳我掌法時對我說過，‘降龍十八掌’剛力無雙，每一掌打出去的力道有十分，留在身體裏的力道便要有二十分，我還做不到這一層，便不能算是真正駕馭這套掌法，每一掌打出體外，體內已留不下甚麼，被自己掌風擊退，立足難穩，又怎能在‘四面魔方’上站得住腳？”</p>
莫玄炎扭頭看了看他，沉默片刻，才說出一個“對”字，又道：“你武功不高，悟性卻一點不低，留在這裏修練一年，內力興許當真勝得過我。”</p>
晉無咎道：“不是興許，我一定要勝過你。”</p>
莫玄炎聽他說得堅決，知他一心想要救人，倒非出於爭強好勝，道：“一年不行便再多一年，只要你不覺得悶，我不趕你走便是。”</p>
頓過一頓，莫玄炎又道：“你昨日替我療傷，用的又是甚麼內力？半點沒有‘降龍十八掌’的霸道之氣，難道是你那老爺爺教你的？”</p>
晉無咎道：“不，是齊大哥教的。”</p>
莫玄炎道：“齊高？這怎麼可能是他的內力？”</p>
見晉無咎面帶疑惑轉向自己，道：“你可知道昨日之傷折磨我已有多久？”</p>
晉無咎道：“多久？”</p>
莫玄炎道：“整整一年又兩個月。”</p>
晉無咎一驚，道：“這麼久了？”</p>
莫玄炎道：“十四個月前，我在少室山下爲齊高所救，之後被一個惡僧打傷，當時十二處穴位便已氣流不通。”</p>
晉無咎道：“你便如昨日那般昏昏醒醒，維持十四個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