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段雖然語境深邃，表達卻通俗得多，晉無咎不認得“涅槃”二字，卻認得“佛教”二字，心道：“小哥哥小姐姐都曾說過，佛教文化博大精深，少林千百年來巍立不倒，爲武林泰山北斗，和其中高僧參悟佛法脫不了干係。”</p>
想到少室山下十八棍僧，顛三倒四追行千里，只不過此一時彼一時，他雖不敢往深處想，對莫玄炎卻已萌生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愫，陰差陽錯來此魔界，對十八棍僧早沒了當日恨意。</p>
他將三四兩段再讀一遍，讀到最後時若有所悟，心道：“看來這兩個字指的便是和尚死去。”</p>
隨手幾翻，從封面到段落，“涅槃”處處可見，不以爲怪，既然書名說是“筆記”，通篇總是圍繞二字，只要盡力讀完，讀不懂的地方，自可等莫玄炎醒來後向她請教。</p>
之後“原始佛教”下寫有四段，“分別說部”下寫有一段，“大乘佛教”下又分“中觀學派”、“唯識學派”、“如來藏學派”，兩千餘字過去，整個腦中一團亂麻，心道：“這寫的都是甚麼和甚麼？我竟然讀到了這裏。”</p>
伸拇食二指揉捏幾下鼻樑，倦意又生，回想黃龍聖境“華表宮”中，亦如這般遇書即困，心道：“無人講解，堅持讀來也是無用，不如回房打坐休息。”</p>
卻見莫玄炎弓身側臥，正妙目微張瞧向自己，原來並未入眠，道：“睡不着麼？”</p>
莫玄炎道：“你不必管我，我看一會兒，迷迷糊糊便睡着了。”</p>
晉無咎道：“這本書我實在喜歡，卻不知裏頭說些甚麼，等睡過一覺，你教我好麼？”</p>
莫玄炎起身走到書桌前，見到《涅槃筆記》，道：“這本書怕是我自己也讀不下來，卻與我莫家劍法大有關聯，說不上教你，你若喜歡，我陪你一同研習便是。”</p>
晉無咎道：“那便再好不過。”</p>
將油燈熄滅，道聲晚安，想要扶牆獨行，莫玄炎已跟近相扶，知道總是救她所傷，她必不肯棄而不顧，也不推脫。</p>
-------------------------------------------------------------------------------------------------</p>
再睡醒時，莫玄炎已在“魔方”練功，沒有浮石渡不過去，坐上長椅遠觀，一會覺得腹中飢餓，去“魔界森林”摘兩顆“魔幻果”回到原處，喫完一顆，另一顆拿在手中。</p>
莫玄炎一套劍法練完，來到內側，接過他遞上的果實，道：“你沒有喫剩半顆給我。”</p>
晉無咎道：“你是女子，我自不會嫌棄，哪有我先喫的道理？”</p>
莫玄炎抿嘴一笑，道：“都是一樣的。”</p>
咬完一半後遞還給他，道：“走，陪你讀書去。”</p>
莫玄炎點亮油燈，將兩側座椅搬至一邊，在晉無咎右首邊坐下，見他手指“涅槃”二字，道：“這兩個字讀作‘涅槃’，便是‘鳳涅凰槃’中的兩個字，本意爲圓寂。”</p>
莫玄炎道：“你說得並不全錯，不過是古人對於不同身份之人死去，給予的不同說法，天子死去可作‘駕崩’，諸侯死去可作‘薨逝’，佛祖死去可作‘涅槃’，與‘圓寂’大意相同。”</p>
晉無咎點頭道：“這麼說來，你家傳劍法和佛教有諸多相通之處。”</p>
莫玄炎道：“這本書是我莫家祖先所著，據說雖是俗家武人，卻潛心精研佛法，在五十歲那年彙集畢生所學，創出第一代莫家劍招。”</p>
晉無咎道：“我聽小姐姐說過，佛家好像是不殺生的。”</p>
莫玄炎道：“‘不殺生’爲大乘佛教‘五戒’之一，其‘不殺生’爲不殺有情衆生，所謂‘有情衆生’，實指有靈魂之衆生，爲有眼耳鼻舌身意六根、有思想感情之衆生，花草樹木、地水火風屬‘無情衆生’，則不在佛教所言‘不殺生’範圍以內。”</p>
晉無咎道：“我在‘蓬萊仙境’中見慣弱肉強食，離開蓬萊仙谷後殺過一個船家，史宗樺伯伯雖不是我親手所殺，卻也因我而死，小姐姐說我生死覺悟不足，讓我多讀些聖賢書籍，先學做人再學功夫。”</p>
見莫玄炎豔眉緊蹙雙瞳驚疑，道：“怎麼了？”</p>
莫玄炎道：“你說的史宗樺，可是我沈師叔的表兄？”</p>
晉無咎心想史宗樺是沈墨淵的表兄，沈墨淵又是莫蒼維的師弟，難怪莫玄炎立時驚覺，心下好生爲難，莫沈兩家畢竟是夏家不共戴天的仇人，自己既開此頭，若將事情原委一五一十道來，必會牽連黃龍聖境，弄不好還要累及纖纖，道：</p>
“對不起玄炎，這件事我不方便告訴你，你要爲史伯伯報仇，找我一個人便是。”</p>
莫玄炎道：“史宗樺是沈家的人，就算要尋仇，也該碧痕來找你，關我甚麼事？”</p>
晉無咎道：“我沒對碧痕說起過這件事，也不知道她會不會找我報仇。”</p>
莫玄炎道：“你對外人還是不要說起的好，免得傳到沈家耳中，碧痕早已打你不過，就算打得過，也未必捨得殺你，怕只怕沈墨淵、沈墨壤、沈碧辰三人。”</p>
說罷又補上一句：“對了，還有碧仁。”</p>
晉無咎道：“碧仁？沈碧仁？那又是誰？”</p>
莫玄炎道：“說了你也不認得。”</p>
晉無咎聽她稱謂中顯然親沈碧仁而疏沈碧辰，不知是個甚麼來頭，見她不說，也不以爲意，微微笑道：“我知道史伯伯的身份，自然不會傻到去告訴沈家的人。”</p>
莫玄炎不再陪他閒扯，回入先前的話題，續道：“‘不殺生’包含兩層意思。一是不讓有情衆生因身體損毀而痛苦，同時避免這些靈魂因痛苦心生怨恨，繼而前來報仇；二是增長慈悲心，令自己更易平靜，更易契合修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