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玄炎道：“你知道得可真不少，這些話又是誰告訴你的？”</p>
晉無咎始終不便透露與夏任兩家相識，一臉誠懇道：“玄炎，這些事我暫時不能告訴你，但我絕無害你之心，你相信我，若是……”</p>
莫玄炎搶道：“我隨口一問，相信你總要說的，我不急在一時。”</p>
晉無咎微覺奇怪，暗想話中是否別有含義，又聽她道：</p>
“師尊大人陰陽雙索又勝我莫家劍法一籌，單隻十之六七，便足以號令教中上下，據說‘青龍殿’內藏有上乘武學典籍，歷代師尊大人接任之時，所用兵刃也是五花八門，可一旦入主‘青龍殿’，過不多久便會改用雙索，武功大進令六峯臣服，自是從典籍中得到莫大助益。”</p>
晉無咎道：“我聽說師尊大人鍾愛你的爹爹勝過鍾愛碧痕的爹爹，有傳位之念。”</p>
莫玄炎道：“前半句許是有的，後半句則是你道聽途說，師尊大人這些年性情大變，我莫家在北峯看似地位尊崇，實則處處受制處境堪憂。”</p>
晉無咎心道：“她說的是沈家。”</p>
莫玄炎不知他的心思，仍只擡眼望樹，幽幽道：“莫家自入盤龍峽谷，慢慢重劍法而輕佛法，一代一代變本加厲，其中好處顯而易見，壞處卻也一目瞭然。”</p>
晉無咎道：“甚麼壞處？”</p>
莫玄炎將一縷髮絲撥至耳後，道：</p>
“既是莫家子女，天大的壞處自當一力承擔，我只關心莫家劍法歷經多番蛻變，有沒有過濾掉真正的精華，好在這些招式並未失傳，我有時也會重拾試演，實則是想找出其中根源，令莫家劍法更上一層樓，方爲振興家族的重中之重，否則整日介無腦苦練，爹爹只我一個女兒，我莫家終究式微。”</p>
她說出長長一段，扭頭見晉無咎眼望自己呆呆出神，道：“你看甚麼？”</p>
晉無咎道：“和你相處越久，我越能懂得小姐姐說過的話，你胸懷大志、上進專心的模樣，真的好美好美。”</p>
莫玄炎道：“我穿成這樣在人前大搖大擺，你不會覺得我不夠端莊？”</p>
晉無咎道：“當然不會，我知道你優雅清高，實在是個很好的姑娘。”</p>
莫玄炎衝他一眨左眼，道：“那你對我，有沒有過一絲念想？”</p>
晉無咎心跳怦然，眼望前方，深吸一氣，令自己平靜下來，道：“我對你的念想何止一絲？但是現在的我還不夠強。”</p>
莫玄炎道：“怎樣纔算夠強？”</p>
晉無咎道：“至少要強過你，否則憑甚麼保護你？”</p>
莫玄炎道：“強過我，那可得要多久？”</p>
晉無咎又道：“一年。”</p>
莫玄炎道：“一年？真的假的？”</p>
晉無咎道：“上一次我們一年之約，你也曾如這般懷疑過我。”</p>
莫玄炎道：“上一次你是爲了救我，纔會拼命努力，這一次你又爲的甚麼？”</p>
他說完這九個字，早已面紅耳赤，初入魔界的他一心只想練功，只在臨睡前纔會想到，倘若自己早些努力，與纖纖或許不會分開，每日帶着這種淡淡愁思徐徐入睡，畢竟告別了最傷心斷腸那段時日，想到纖纖已不是萬念俱灰。</p>
一晃又再數月經年，纖纖依稀成爲一道遙遠傷痕，雖猶隱隱作痛，卻不揪心刺骨，換而整日面對豔若桃李的莫玄炎，常常在她面前自慚形穢，加之有沈氏兄妹夾雜其間，對她好感一邊苦苦壓抑，卻也一邊層層堆累。</p>
待相助打通最後四穴，莫玄炎非但未有流露逐客之意，反而倍加關心照顧，他則依然不敢往深處去想，惟有每一次假借它事自教分心，直至莫玄炎又一次嬌聲挑逗，終於內心決堤，將心底聲音一吐而快，整個人既感輕鬆又覺羞愧，不敢看她，惴惴不知等待自己的會是甚麼。</p>
莫玄炎卻是一如既往的神色淡然，抽回左手，十指扣於身後，翩然獨去，走出十步停下，更不回頭，背對晉無咎道：“我便等你一年。”</p>
晉無咎癡癡望她背影，許久笑出一聲，在手背上一連掐好幾下，驚覺一切竟不在夢中，說不出上一次如這般喜悅是甚麼時候，又彷彿從未有過，強行提醒自己鎮定下來，喃喃自語道：“玄炎這是，這是願意許我終身。”</p>
莫玄炎道：“你說甚麼？”</p>
晉無咎道：“你不扶我了麼？”</p>
莫玄炎道：“你是要強過我的男子，哪用得着我扶你？自己走。”</p>
繼續邁步前行，直至隱入光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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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筆記》至此已入尾聲，次日莫玄炎說到涅槃之“常”、“樂”、“無我”，再將最終“意義”篇歸納完畢，二人總算啃完莫家祖訓中提到的這本手書，晉無咎道：“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明日我便可以繼續練功，我想再寫一封信給小哥哥小姐姐，向他們報個平安。”</p>
莫玄炎道：“你寫便是了，上次那封送出，也不見兩隻小鬼帶來回信，看來你的死活在他們心裏也不怎麼要緊。”</p>
晉無咎笑道：“小哥哥小姐姐有自己的事要忙，我只管彙報，告訴他們我在這裏過得很好，便能安心了。”</p>
再過一日，二人洗漱用餐後，莫玄炎回入一趟右側臥房，出來時雙手各持一劍，晉無咎看雙劍長相大同小異，自柄至鞘雕工精細，卻都不是“句芒劍”，道：“這兩柄是？”</p>
莫玄炎遞上左手寶劍，晉無咎接過，抽出後眼前一閃，劍身竟鑲滿寶石顆粒，本已微微泛藍，在魔界藍光普照下散射出去，漫空中閃現道道細直光柱，將整個魔界點綴得迷離虛幻，莫玄炎道：</p>
“這兩柄劍珠光寶氣，我嫌它們刻意浮華，不如‘句芒’鬼斧神工，平日裏不怎麼拿來使用，可說到劍刃鋒銳，實比‘句芒’差不太多。”</p>
晉無咎點點頭，莫玄炎所言正是自己心中所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