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玄炎道：“還不是不想當我面說爹爹壞話，又能有甚麼別的顧慮？”</p>
卓凌寒點頭道：“我想也是，這樣罷，由我問問冰兒，她心思比我細密得多，許能猜透無咎心裏想些甚麼，若冰兒以爲可說，則我告訴你無妨。”</p>
莫玄炎道：“那玄炎先行謝過。”</p>
卓凌寒道：“先不忙謝，若冰兒覺得不妥，我便不會來打擾你，到時還望你莫要糾纏。”</p>
想得一想，又道：“看得出無咎對你一片癡情，定不會有害你之心。”</p>
莫玄炎道：“卓幫主多慮了，我從未懷疑無咎。”</p>
嬌靨流露一抹轉瞬即逝的淺笑，又道：“此次前來卓府，我總算拜見過無咎念茲在茲的小哥哥小姐姐，待他再恢復些，我也要回教中探望爹爹，希望爹爹也能勸勸師尊大人，將一場江湖浩劫消於無形。”</p>
卓凌寒心念一動，道：“師尊大人？”</p>
莫玄炎淡淡道：“一代師尊一代興衰，我身爲第三代弟子，本不該多說甚麼，但師尊大人這般糊塗下去，我教不攻自滅，也不勞卓幫主費心了。”</p>
卓凌寒與她相識一月有餘，第一次說這許多話，一直以來深覺此女語笑淡然，見她忽轉情緒低落，想要追問，莫玄炎搶道：“卓幫主，我受無咎影響，加之這一個月耳聞目睹，深佩你的爲人，視你如兄長一般敬重，可你我畢竟各有其主，請恕玄炎不能回答更多。”</p>
卓凌寒微一沉吟，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們暫且聊到這裏，莫姑娘請自便。”</p>
卓凌寒穿過石門回到房間，夏語冰恰好攜愛子自中院而來，那嬸搬張椅子，正在樹蔭下做着針線活，見一家三口分從南側西側石門出現，放下手中物事，起身道：“幫主，夫人，要不要我陪着弛兒？”</p>
卓凌寒道：“也好，我正有些事要和冰兒商量，有勞那嬸。”</p>
那嬸笑道：“我有丐幫收留，在卓府喫得好住得好，卓幫主還對我這般客氣。”</p>
夏語冰將愛子小手遞給那嬸，對持棍站於草地上的年輕弟子道：“伏成。”</p>
年輕弟子名叫計伏成，爲淨衣派三袋弟子，負責值守這間院落，走上前道：“幫主夫人有何吩咐？”</p>
夏語冰遞上一兩銀子，道：“你替我去城裏買一本《楚辭》回來。”</p>
計伏成接過銀兩，道：“是，幫主夫人。”</p>
卓夏走入房間，帶上房門，卓凌寒道：“無咎問了些甚麼？”</p>
夏語冰嘆道：“我們操勞丐幫事務，玄炎妹妹也憂心盤龍命運，只有無咎心無旁騖，想着怎麼哄他的未來媳婦。”</p>
笑着將晉無咎所問說了一遍。</p>
卓凌寒回以一笑，也將莫玄炎所答大致轉述，夏語冰喫喫笑道：“凌寒哥哥，你笨是笨了些，但也有你的好處，至少你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p>
卓凌寒道：“你是誇我還是損我？”</p>
夏語冰道：“伏擊‘剝復雙劍’的行動由任家發起，時隔兩年，纖纖姑娘多半已成了任夫人，無咎不願提起這段往事，自是不想將我這堂妹置於險境。”</p>
夏語冰道：“你也別謙虛啦，能娶我進門，便是你最大的智慧了。”</p>
二人笑鬧幾句，卓凌寒道：“對了冰兒，你爲何要買《楚辭》？可是想到了甚麼？”</p>
夏語冰道：“凌寒哥哥，你對齊高此人作何評價？”</p>
卓凌寒道：“齊高文武雙全，實是一個人才，只可惜胸無大志，好喫貪杯，懶得過問幫中事務，他的武功遠在四長老之上，無奈天性使然，我不能重用他，也常常引爲憾事。”</p>
夏語冰道：“便只有這些麼？”</p>
卓凌寒道：“你想說甚麼不如直接說罷，你知道我遠不如你細膩，答你所問也常常驢脣不對馬嘴。”</p>
夏語冰道：“齊高身份可疑，至今沒有幫中兄弟能說出他的師承來歷，且在盜走《易筋經》後百般謀劃，無咎固是因禍得福，神功傍身美人入懷，將齊高視作大大的好人，可是我們旁觀者清，齊高此舉，當真只爲救玄炎妹妹麼？”</p>
卓凌寒道：“照你的意思，丐幫被佛門十五派視作眼中釘，和齊高脫不了干係？”</p>
夏語冰扶他坐下，妙目微眨，也不直接便答，道：“凌寒哥哥，你說以無咎性子，倘若齊高明言傳授‘易筋經’給他，他會不會練？”</p>
卓凌寒微一思索，道：“不會。”</p>
夏語冰道：“無咎曾於趙宅親見丐幫被十五派逼問《易筋經》下落，他若知道齊高口中‘呼吸心法’實爲‘易筋經’，定是不肯練的。”</p>
卓凌寒道：“所以齊高惟有先斬後奏。”</p>
夏語冰道：“怕已不是先斬後奏，而是斬而不奏。”</p>
卓凌寒道：“確實如此。”</p>
夏語冰道：“那麼無咎學會‘易筋經’後，齊高若直接將他帶往渤海，指明拜託他救一個人，無咎會不會答允？”</p>
卓凌寒道：“無咎生死覺悟尚屬淺薄，但感恩之心無可置疑，從他對我倆敬若神明，我料想齊高直言求肯的話，無咎不會拒絕。”</p>
夏語冰道：“齊高在牟莊親見無咎爲維護你的名聲，而不惜在面對唐桑榆時以卵擊石，可算得是個滴水之恩涌泉相報的人，這一點，齊高不會不知。”</p>
卓凌寒撓撓腦袋，沉思良久，道：“我知道你說這些必有深意，但我還是想不出來。”</p>
夏語冰嫣然一笑，道：“無咎又不認路，齊高何不帶他直往渤海，又爲何要去少林寺自投羅網？”</p>
卓凌寒道：“你的意思是……”</p>
夏語冰道：</p>
“齊高盜走《易筋經》後，便已開始設計接下來的一切，先是不知以甚麼方式與少林‘羅漢堂’十八啞僧結下仇怨，摸準他們每日下山時辰，攜無咎來到少室山腳，十八啞僧正想以棍陣對付齊高，驚見他身旁另一個少年練就少林寺失竊多年的‘易筋經’，自將矛頭完全對準無咎，無咎見這些和尚咿咿呀呀不知說些甚麼，哪兒想得通前因後果？千里追捕之下來到渤海，上得齊高早已替他安排好的歸家大船，十八啞僧無功而返，將丐幫少年身負少林內功之事稟報崇印方丈，如今玄炎妹妹得救，丐幫又被推到風口浪尖，這一切看似順理成章，實則步步爲營，中間任何一步出錯，都成不了今日局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