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的讀書人,有時候就像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他們敢懟天懟地,特別是,你要想跟他們講道理的時候,他們卻像潑婦一樣撒潑。
魏忠賢的廷杖沒有讓他們屈服,反而像碰瓷一樣,爲了賣直不惜一切代價。
牛金星就是這樣一個人,他還真不怕全旭,作爲大明朝的儲備官員,全旭還真不能光明正大的殺掉他,除非現在全旭又就扯旗造反。
全旭的根基沒有打牢之前,只能苟着。
全旭如今是沒辦法選擇,否則他還真不想用這些腐儒,特別是像牛金星這樣的人。
可是,眼下全旭手中沒人,只能將就着用。
也許,他就是喫準了這一點,牛金星這才陽奉陰違。
但是,對於盧象升和他身後的東林黨,牛金星是想巴結的,要不然,全旭創辦一座書院,雖然名爲書院,其實這不過是一座規模稍大一點的私塾。
牛金星就敢在金悌書院掛上顧憲成的楹聯,其實也是變相向東林黨和盧象升示好。
即然全旭要向盧象升展示教學成果,牛金星只能捏着着鼻子認。
此時天色全暗,位於明倫堂裏卻燈光通明,偌大的大廳裏,十六盞電子節能燈,將整個大廳照耀得如同白晝。
衆少年不明白在大年初一晚上,他們會被召集起來。
包括七十一名少年家丁兵在內,一百七八十名學生坐在明倫堂裏。
看着全旭和牛金星進來,衆學生雙手疊在胸前,然後躬身鞠躬:“老師好!”
他們望着全旭:“山長好!”
全旭登上講臺,此時孫祖望,還有兩名官學教師也跟着進來。
全旭沒好氣的望着,四名老師:“如何教書,我來教你們!”
全旭擺擺手,兩名軍大衣擡着一個碩大的黑板,進入明倫堂內,用三角支架將黑板掛起來。
全旭拿起一支粉筆,在黑板上寫下:“全旭”這兩個字。
事實上,並不是所有的字都有繁體,如今通用漢字有七千多字,而繁體漢字只有兩千多個,很多漢字其實是古今一體。
牛金的目光望在黑析板,有些呆滯。
他最不喜歡粉筆的就是,粉筆無法像毛筆一樣,可以書寫出藝術美感,比如說書法中的勾畫,無法用粉筆表現出來。
然而,問題是,全旭在大學時代就是文學社的委員,經過在學校出黑板報,無論是粉筆藝術字,還是宋體字、或者說隸書,全旭的粉筆字都比他的毛筆字寫得漂亮百倍。
“這是全旭,全旭也是就我!”
全旭面前衆學生道:“這是。”
衆學生跟着學讀:“全旭!完全的全,旭日東昇的旭”
全旭接着道:“拿起你們面前的粉筆,跟我學寫,一撇一捺!”
寫到這裏,全旭並沒有直接往下寫,他而是面前衆學生,雙手疊在小腹,雙腳岔開:“這就是一個人字,什麼是人,頂天立地就是人!”
衆學生倒是非常聽話,也跟着全旭一樣站起來雙腳岔開:“這就是人,什麼是人,頂天立地就是人!”
“一橫,二橫,一豎,三橫,這就是王,王侯將相的王,姓王的王,藩王的王,上人下王,就是全,完全的全,學會了嗎?”
衆學生慢慢學着。
全旭接着寫旭,分解筆畫,一撇,橫折彎鉤,九,陽之變也。象其屈曲究盡之形。凡九之屬皆從九!”
接着,全旭對着衆學生做了一個右臂拐彎的樣子:“這是肘,肘子的肘子,九就像肘,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的九。”
衆學生認真的學習者。
全旭又寫下一豎、橫折,一橫,再一橫:“這是日,也是天上的太陽,一天就是一日,一日就是一天。九日爲旭,意思就是太陽初升!”
粉筆是工業革命以後纔出現的,別看這支小小的粉筆,卻是在教育史上最大的變革。
牛金星能考上舉人,自然不是傻子,他經過觀察,這才發現這個粉筆的作用,遠遠比他想象的更大,也不是說粉筆無法像毛筆一樣體現書法,只是他沒有掌握這個訣竅而已。
全旭採取這種言傳身教的方式,短短一柱香的時間,不僅僅教會了衆學生們四個漢字,而且連寫法、讀音、字形、字意全部講解清楚。
如果他也採取這樣的教法,可以將教學內容和講解融爲一體,同時傳遞給所有學生,千字文一個月教完,似乎也不是什麼天方夜譚。
牛金星其實並不古板,他雖然是一個真小人,卻是一個學以致用的真小人,一旦有用,他就會去用,而不是因爲反對而反對!
全旭沒有理會牛金星的小心思,他向衆袁世卿拍拍手。
此時兩名軍大衣,各抱着一匹藍色的粗布進來。
後面跟着兩名軍大衣,他們擡着一張寬大的案板。
將藍布鋪在案板上,全旭在黑板上寫道:“歲歲平安,天天開心;路路通暢,步步高昇;年年有餘,滾滾財源;家家幸福,事事如意!”
全旭寫完,則沒有講解,而望着衆學生道:“你們拿着自己的粉筆,將這些字,抄錄在這匹布上面。”
當然,提拔自己是全旭自己的寫的,他寫下:“金梯書院全體學生祝盧大人……”
衆學生遲遲不敢上前,全旭望着袁宗第道:“虎頭,你來!”
“是!”
袁宗第直接大大方方上來,按照全旭的方式,直接寫下:“歲歲平安,天天開心;路路通暢,步步高昇;年年有餘,滾滾財源;家家幸福,事事如意!”
然後,又寫下學生袁宗第敬上。
接着,就是華山虎的兒子華安上來,他的底子比袁宗第更好,別看他年齡不大,書法卻非常老道,有一股鋒芒畢露的感覺。
不過,僅僅三十多名學生,這匹布就寫得滿滿當當,很多孩子不會寫自己的名字,袁宗第和華安識得字多,就在黑板上教導其他學生,學寫自己的名字,什麼張二蛋,李二狗,趙栓柱、馬虎頭之類的名字。
一百七八十名孩子,用了一個多時辰的時間,寫了足足五匹藍布。
牛金星望着全旭道:“東家,你的字爲何……”
直到此時,全旭這才反應過來,在他後世已經養成了從左到右、至上而下的書寫習慣,而這個時代卻是從上到下,從右至左的書寫和閱讀習慣。
全旭望着自己的在袖子,頓時有了藉口:“沒辦法,前面寫好,後面容易弄花了!”
牛金星剛剛想張嘴,居然無言應對。
他可以從全旭的書寫方式以及熟練程度可以看出,全旭絕對不是第一次用粉筆寫手,他非常熟練,非常自然,而且還會用這種堅硬的粉筆,完成書法中複雜的一波三折、一筆三過、萬毫齊力、綿裏藏針、銀鉤蠆尾等手法。
絲毫沒有頓挫感,毫不拖泥帶水,渾然天成。
孫祖望道:“東家,豈可因此許小事,篡改寫法,如此行事,成何體統,教書者必先學爲人師……筆墨而已,從我束脩里扣!”
讀書人恥於談金錢,學費不叫學費,叫束脩。就像後世義務教務已經免費,可事實上,家長需要承擔的費用,遠不如沒有免費的時候。
老程初中的時候,一個學期的學費是十三塊五毛錢,大約需要五六十斤麥子,但是現在一個孩子一個學期亂七八糟的學費,一兩千肯定不夠。
全旭冷笑道:“袁世卿,告訴他一個學生一個月的筆墨紙硯多少錢?”
全旭其實並不知道,袁世卿急忙道:“以最廉價的筆墨來說,一個學生一個月至少需要三四錢銀子……”
孫祖望的臉色瞬間嚇得煞白。一個學生三四錢,十個學生就是三四兩,一百七八十名學生,他的束脩還真不夠。
事實上,明朝讀書人少的原因,就是因爲成本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