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遠比想象中要溫和許多,崔佑負責活躍氣氛,陶英會配合她,而楊柳一如之前的低調溫柔,彷彿刻意壓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只在一邊淡淡笑着。
飯後,陸漫去買單,因爲外面冷,她讓其他人在廂房等着她。
陶英抽了一張紙巾認真的擦拭着手指,一邊笑着衝崔佑道:“接下來什麼打算,要去哪裏續場麼?”
崔佑正喝着水呢,聞言一副很喫驚的樣子:“奶奶,想不到您真的老當益壯啊,這不早了吧,這時間段我奶奶像您這麼大年紀可早就洗洗睡了,你這比我們年輕人還精神吶。”
陶英先是呵呵笑了兩聲,隨後一聲好奇:“哦?你也有個奶奶?”
“是外婆,不過都差不多,我奶奶去世的早,我出生就沒見過。”
陶英點點頭,像夜寒他爺爺一樣,能夠陪着兒孫長大的長輩,終究還是少數啊。
她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也算是偷得了幾十年時光了。
餘光裏瞥到楊柳盈盈笑着的模樣,她便也順勢問了一句:“你呢?家中可還有什麼長輩?”
楊柳一愣,隨後微抿了下脣:“我是被收養的,所以……”
陶英一聽,也沒想到這一點,連忙安慰道:“抱歉,是我不該提起這些。”
“沒事薄奶奶,”楊柳笑笑:“我都這麼大了,自然不會注意這些。只是說到敬重的長輩,我生命中倒是的確有這樣一個人,對我的幫助很大,在我心中也很重要。”
這話說的有點意思,剛好陸漫還沒回來,陶英見她面容不像是提起傷心事的模樣,便繼續問着:“那是什麼人?是你無意間認識的?”
楊柳雙手放到了桌面上來,目光往下移了些,顯得有些緊張:“是,是從小到大資助我上學讀書的一位奶奶。我在六歲那年被收養,十三歲那年收養我的父母因爲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便又被送回了福利院。”
她桌子上的手指無意識的扣弄的,嗓音更輕,彷彿怕驚擾了什麼:“我原以爲我的人生也就這樣了,誰知道我十四歲的那一年,突然院裏下來了幾個資助名額,對方看了我們院裏小朋友的照片,我被非常幸運的選中了。然後便有人資助我讀書,通過自己的努力考到了城市裏。”
楊柳有些激動的擡眼:“我一直非常感謝她,工作之後無數次想聯繫那位好心人,但她特別低調,我找盡了很多辦法,也只知道她是一位善良的奶奶。自此之後,我也只能年年生日時祝她福壽綿長幸福安康,可以說,沒有那位奶奶就沒有現在的我。”
她說了很多,差不多是她到這來之後說的最多的話,語氣隨着心情的變動而起伏着,讓人聽着也唏噓不已。
崔佑也沒想到平日裏的同事從小到大過得這麼坎坷,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安慰,這種時候任何安慰的語言都是無用的吧。
楊柳在一片無聲中擦了擦眼角,那裏已經有些殷紅。
包廂外高跟鞋的聲音傳來,很快陸漫推開了門:“奶奶,弄好了,我們走吧。”
飛快的看了一眼還在擦眼淚的楊柳,她很快平穩下來,衝陸漫點點頭,然後拿過外套走了過去。
陸漫沒發現什麼,只是覺得出去了一趟包廂裏氣氛好像沒那麼歡快了。
今天發生的事情還挺多,而崔佑他們也是長途飛機過來,想必也很累了。
陸漫直接送他和楊柳回了酒店,路上說好了下次再約。
等人下了車,後座便只剩下她與陶英兩個。
陸漫往旁邊看了眼,只見她低着頭看着窗邊,有些心不在焉似的。
“奶奶?”她喊了一聲:“你是有哪裏不舒服麼?”
車廂裏很安靜,陸漫的聲音很清晰。
而陶英足足停頓了兩秒才側過眼來。
“哦,”她擺擺手:“沒事,估計是年紀大了,有些犯困了。”
“那我先送你回薄府,您先回去休息,不要在跟我一起跑醫院了。”
陶英嘴邊動了動,隨後話鋒換了個方向,點了下頭道:“也好。”
陸漫沒有多想,很快將陶英送到了地方,又下車扶着她一直進了宅子裏,等薄府的管家過來了,她才告辭離開。
轉身的一瞬間,陸漫似乎感受到了一束目光。
下意識朝某個方向看過去,一道身形在二樓一閃而過,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是薄江煜,或許只是路過。
因爲惦記着冬瓜和溜溜,這個念頭只在心中一閃而過,陸漫很快折返了回去,讓薄府的司機送她回了醫院。
天黑了個大透,迎面的冷風不要錢似的使勁往脖子裏逛。
陸漫全程攏着衣服,幸好進了醫院大樓之後便暖和了起來。
等她到了住院部,從vip那層樓的電梯出來,暖氣便更加充足了。
她現在待得是薄家出資的醫院,冠了個公共醫院的名號,但身爲薄氏的總裁,薄夜寒在這裏自然是最好的待遇。
陸漫往前沒走幾步,便聽到熟悉的甜甜笑聲傳來。
她的步子一頓,原先冬瓜他們睡得那間病房門半開着,而聲音是從薄夜寒的房間裏傳來的。
陸漫站了一下,這次沒有從門外往裏面看,而是直接敲了門。
裏面聲音一頓,隨後一道輕快的腳步聲傳來。
溜溜看着門口的陸漫,臉上還帶着笑後殘餘的紅暈:“媽咪,我就知道是你。”
她抓過陸漫的手便要往裏面拽,而病房裏的沙發盤,薄夜寒和冬瓜對立而坐,面前擺了個棋盤,竟是在下棋。
溜溜小腳步很急,迫不及待的拉着她往裏:“媽咪你快來,哥哥剛纔賴皮,你快說說他。”
正手執一子的冬瓜動作一頓,眼眸一眯掃了過來:“我可沒有耍賴,我一向最公平公正。”
溜溜一向聽他的話,這時卻不怕他,小手叉着腰:“媽咪你看,他竟然還耍賴。”
,content_nu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