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雪的聲音柔弱帶着幾分猶豫，而她問話的，自然是薄夜寒了。
陸漫鬆懈不久的神經因爲到來的兩個人再一次緊繃，眸底的迷濛恍惚逐漸被幾分不耐煩取代，眉間蹙了起來。
剛剛的夢，以及現在門外的人讓她突然覺得，她奮力離開了六年想要擺脫的過去，到頭來還是沒有徹底擺脫掉。
她想要和過去說再見，有的人偏偏不願意放過她。
然而她的情緒並不能被屋外的人感覺到，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陸漫輕嘆了一口氣，緊抿着脣關閉了下眼睛，用最快的速度整理着情緒。
與此同時，她的手握住身上多出來的薄毯的一角。
在門外的兩個人踏進屋子前，陸漫掀開毯子，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側頭看過去，她的眉眼已經恢復了往常的清明，眼光清亮，帶着些不落痕跡的犀利。
剛踏進大廳的兩個人，在對上沙發上的陸漫時，動作戛然而止。
準確的說，是陸雪的腳步頓時停了下來，她停了，被她挽着的薄夜寒，自然也頓住了。
“陸……姐姐？你怎麼在這裏？！”眼前的陸漫出現的猝不及防，陸雪的聲線一瞬間不可抑制的拔高。
即使在意識到身邊的人後，她竭力壓了下來，並且迅速改了稱呼，然而她的情緒波動之異常還是讓人側目。
薄夜寒側眼看着她，鋒利的眸子在對上她時多了幾分柔和：“我以爲,你會想要見到她。”
但他的聲音毫無起伏，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這麼多年來，即使是他被逼娶了陸漫的那幾年，陸雪也從未在他面前表現出一絲對陸漫的憤恨與不滿。
相反，提起陸漫時，她更多的是寬慰理解之詞。
陸漫對她如此惡毒，她卻對這個姐姐一直保留着赤子之心。
甚至後面她爲陸漫定的飛機意外出事，她還將責任歸到了自己身上，因爲愧疚思念患上了抑鬱症。
所以他要陸漫留下來，一半的原因是爲了陸雪的病，至於另一半……
薄夜寒半闔的眼底閃過幾分複雜。
陸雪乾笑了兩聲，眼光閃了閃，看了看穩坐在沙發上的陸漫又重新看向了身旁。
笑容肉眼可見的柔軟起來：“我只是，沒想到姐姐會出現，一時間有些太激動了。”
話音落下，她的眼角也閃爍着點點淚光，淡黃的光線下折射出明亮的光芒。
她挽着薄夜寒的手隨着她的話緊了緊，似是爲了驗證自己的情緒。
連離着幾米遠的陸漫都看得到，就在她身旁的薄夜寒自然看得更清楚。
他空閒的另一隻手擡起搭上她腕間的手，輕輕摩挲着，臉色更加溫柔了一些。
陸漫看着面前演偶像劇一樣的兩個人，內心忍不住嗤笑了一聲，雙手一挽站了起來。
陸雪已經靠在了薄夜寒肩上，餘光瞥到她的動作，眼簾微眯，鬆開身邊的人快步朝她走了兩步。
她的聲音顫抖帶着悲傷，手擡起，又‘近鄉情怯’般，猶豫了一下又放了下去。
“我要跟你說聲對不起，只是我當時突然得到你還在世的消息，太意外太驚喜了，所以沒有忍得住，姐姐，你可以原諒我嗎？”
看着她真切的面容，若不是陸漫知道這樣單純的臉下是怎樣骯髒醜陋的靈魂，怕是又要被她這份‘真情’感動。
驚喜？
恐怕驚喜是假，驚嚇纔是真吧。
陸漫沉默着，久到氣氛有些尷尬，陸雪開始低泣。
薄夜寒向她投來壓迫的目光，才勾着清冷的脣笑了笑，算是做了個迴應。
幸而蓉姨及時出現，從客房裏走出，看見客廳多出來的兩個人也沒有絲毫驚訝。
笑着招呼道：“薄先生來了，天色不早了，可以開飯了。”
她是從陸家出來的人，當初隨着陸漫過來蝶園照顧，按理來說對陸雪也一樣熟悉。
可她瞥了眼站在那還含着淚的人，卻是招呼也沒打一聲，直接進了廚房去準備餐具了。
陸雪眸底暗暗閃過幾分憤恨，因爲她背對着薄夜寒，因此並沒有多加掩蓋。
這讓清楚看到她表情的陸漫眸底諷刺更甚。
越過她看到她背後的高大身影，陸漫突然有些同情薄夜寒，也覺得有些好笑。
在商場叱吒風雲的薄氏總裁，到頭來，連枕邊人也看不清。
不過陸漫很快沒功夫思考這些不相干的問題了，因爲她突然意識到，溜溜還在客房裏睡覺。
薄夜寒暫時不會再對孩子動手，可陸雪在這裏。
某些角度來說，陸雪比薄夜寒更加瘋狂，若是被她發現了溜溜的真實身份，難以保證她會做出什麼事來。
陸漫的臉色因爲意識到了這件事而有些難看，一直到了飯桌上，也一直不語低頭默默用着飯菜。
而她的這種態度，在外人看來就是完全的冷臉。
與她相反的是，陸雪看着她不善的臉色，臉上的笑容反而越來越燦爛。
她已經熟練地掌握了‘劇本’，一掃之前的楚楚可憐，嘴角時時揚着弧度，不時還給陸雪的碗裏添些菜。
陸漫被她彰顯存在感的動作弄得更加心煩，第一次筷子收回去後，她擡眼看了陸雪一眼，眼含警告。
陸雪卻熟若無睹，依舊保持着‘熱情’，甚至還對她笑了笑。
在她的筷子再一次伸過來時，陸漫的臉徹底冷下來了。
“姐姐好像瘦了些，還是多……”她的話還未說完，陸漫直接撥開她的筷子，猛地站的起來。
陸雪一愣，薄夜寒也收起手上的動作看了過來。
只聽‘磁拉’一聲，凳角在大理石地面上磨出一道刺耳的響聲。
陸漫拿過盛着陸雪加過菜的碗，連碗帶飯菜一起，直接全數扔進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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