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因爲她知道，薄夜寒剛拿到那封假的鑑定報告。
所以現在的他應該以爲，溜溜不是他的孩子纔對。
明明知道溜溜不是他的孩子，還能毫不猶豫的以身試險救下溜溜。
這也是陸漫此時心情有些複雜的原因之一。
她目光久久落在薄夜寒身上，在他熟悉的眉眼上打量。
她突然想到當年她是如何愛上薄夜寒的。
除了因爲那一晚，還有更多的，是記事以後無數次聽到關於他的消息。
說他出國了，學業有成。
說他回國入伍了，不願意接受薄家的幫助。
說他退伍之後，靠自己的力量打下一片江山，讓薄氏的人心服口服。
在薄夜寒繼承薄氏之前，其實他在涼城已經很有名氣。
上層社會的交際圈裏，沒人不知道薄氏有位公子，初生牛犢不怕虎，一口氣替薄氏拿下好幾個大合作，沒讓任何人幫忙。
她一次次的聽到他的名字。
原本那一晚只能作爲童年一個驚豔的回憶。
然而那一次次聽聞，讓她不知不覺間，就將他記到了心裏。
在知道他來陸氏提親時，她的怦然心動，才讓她恍然明白，自己竟是不知不覺的愛上了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男人。
然而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在陸漫意識到時，她的心裏，已經唸了薄夜寒快二十年。
無法割捨，無法放棄。
情深如此，讓她義無反顧的願意嫁過去。
直到他第一次來到蝶園那一晚，她才知道，原來所愛之人，只是自己的想象。
她那麼多年裏在心裏描摹出了一個完美的人像，每一個汗毛每一個毛孔都是自己愛的樣子，供她愛慕和崇拜。
直到真正見到了真人，才知道她一直幻想中的人早就面目全非。
於是陸漫在痛苦和絕望中掙扎了三年，已經紮根已久的愛無法根除，造就了她痛苦的根源。
她在薄夜寒的冷漠中熬了三年。
可是現在看着這樣的他，陸漫突然發現，似乎某種程度，這樣的他纔是當年她喜歡的他。
那到底哪個纔是真正的薄夜寒呢？
陸漫的眸子微微低着，手掌突然攥緊了幾分。
不論是哪個，都已經是錯誤的時間，來不及了。
已經走過一次的痛苦，她絕對不要再讓自己沾染到半分。
陸漫垂下眼去，遮住眼中的異樣。
再擡眼時，她的面容一如從前的清冷，看向薄夜寒的目光，帶着淡淡的寒意。
她很快點頭道：“可以，但我畢竟是溜溜的媽咪，所以你提的要求，我還是會答應，陪你到康復爲止，來表達我的謝意。”
說完，陸漫也不看他的反應，直接拎起一旁的水壺，倒了一杯水。
將水杯放在離病牀最近的地方，她平靜的嗓音問道：“如果渴了可以喝，還有什麼其他需要麼？”
“我沒法擡手。”薄夜寒幽幽的，突然說了這樣一句。
陸漫一頓，隨後頷首：“好的，你稍等。”
她從不遠處的工具箱裏拿出一袋醫用棉籤，隨後迅速走回原來的地方。
端起紙杯，又將棉籤浸溼。
薄夜寒突然，別開了頭顱。
“不用了，你出去。”再一次的低冷嗓音，房間裏再一次變化的溫度。
陸漫幾乎沒給自己反應的時間，連問都沒有問，坦然的將水杯放到一旁。
隨後她起身，站在牀邊最後一句道：“如果想做什麼，就按鈴，爲了薄先生的安全着想，還是不要擅自活動。”
眼看着薄夜寒低凝着某一處，臉色有些冷峻。
陸漫掃了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轉身退出了房間。
合上身後病房門的一剎那，她的臉色瞬間蒼白了幾分。
陸漫移開位置，在一旁的走廊上靠着。
瓷磚冰冷，彷彿可以慰藉幾分她浮亂的心。
已經堅持了六年的事情，突然在這一刻再次懷疑自己。
陸漫突然生出了幾分對自己的厭惡，難道這輩子，真的就要被這樣的感情所困擾麼？
明明，她是可以掙扎出來的。
遠處有個小護士走來，陸漫連忙擦了擦眼角往旁邊走了幾步。
她怕被看出異樣，即使護士的目光根本沒有落在她身上過。
有些恍惚的走了兩步，直到電話鈴聲轟然響起。
在寂靜的走廊裏，似乎顯得尤其明顯。
陸漫看到牆壁上貼的大大的‘靜’字，拿着手機，很快走進了封閉的樓梯通道。
“薄奶奶。”來電話的，正是薄老夫人。
電話裏的陶英嗓音異常的和祥：“小漫啊。”
陸漫抿着脣，聲音溫和道：“你想說什麼，直說就好了，和我不用客氣。”
因爲了解，所以她可以一耳聽出來，薄奶奶的話裏有未盡之意。
陶英突然笑了兩聲，那兩聲有些淘氣似的，莫名有幾分老頑童的影子。
她笑眯眯的彎脣：“小漫啊，你也知道，我們老人家，沒事就喜歡玩玩孩子，這冬瓜和溜溜都長到六年了，我才第一次玩到他們。”
陶英一口氣說完一大串，才頓了頓，清了清嗓子試探道：“所以，可不可以我帶他們回老宅住一晚，讓我老人家好好玩玩他們？”
陸漫：“……”
薄奶奶嘴裏一口一個玩孩子，讓她有些失笑。
但她卻可以明白，老人家刻意營造輕鬆氣氛的原因，無非是擔心她會介意。
陸漫盯着腳下的不同於外面瓷磚的水泥路面。
自己的孩子討人喜歡，她其實是開心的。
對方是薄夜寒的奶奶，在她心裏，也是她的半個奶奶。
想到這裏，陸漫淺抿着脣，對着話筒淡聲道：“奶奶，冬瓜和溜溜願意就好，在這一點上，我不干預他們的決定。”
那邊頓時傳來一聲驚喜的笑聲：“願意，他們願意。”
‘兩個小白眼狼。’陸漫在心頭偷偷吐槽了一聲。
很快她的嘴角也挽起笑容：“那我也要麻煩您一件事，明天再把他們送過來行麼？”
“當然沒問題，哈哈。”陶英笑的異常開心，隔着話筒都能感受到她的喜悅。
這麼久了，雖然陸漫知道她內裏很好很溫柔，但也從來沒有看過她這樣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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