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敬我爲神明 >第七百五十二章 自我懲罰
    聽到索蘭黛爾的問題,老闆不禁愣了一下,沒想到話題轉移到了這裏,他唯唯諾諾賠笑道:“怎麼可能去恨王室,我們都活在國王的庇護之下,生活即使過得不好,也只能怪我們自己出身貧寒...”

    索蘭黛爾莞爾一笑:“真這麼想?”

    老闆聞聲不自覺沉默了下去,也許是之前聊下來覺得索蘭黛爾比較親和,是一個明事理的人,他就嘆了聲氣,小聲嘀咕着:“談不上恨,但有時候心裏確實很不服。”

    “你說,大家明明都是人,憑什麼我們一天到晚工作累死累活,一年到頭能賺到手裏的月幣還沒別人多?”

    “那些貴族每天喫喝玩樂,不需要工作,王室動不動就給他們賞封地、月幣、禮品...你說他們憑什麼?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個好的出身、可以躺在祖輩的基業上貪圖享樂嗎?你說他們自己對王國有什麼貢獻?”

    老闆說到這裏,還不忘往回圓,對索蘭黛爾賠笑道:“當然了,我抱怨的是那些不學無術的貴族,不是在罵您。小姐您一看就是知書達理的人,跟那些讓人厭煩的貴族不一樣~”

    索蘭黛爾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我確實讀過一點書,說不上不學無術,但也沒那麼知書達理。我和你所討厭的貴族是同一類人——有一個好的出身,生活上不需要奮鬥,任何東西坐享其成,一直以來被人捧在手心裏,卻從來沒問過那些照顧我的人苦不苦,累不累。”

    這番語焉不詳的話讓老闆有些糊塗,他猶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問:“這位小姐,我可否有幸知道您的名字?”

    冬天寒冷的風從窗戶吹入,帶來刺骨的冰寒,索蘭黛爾那雙湛藍色眼瞳宛如深邃的湖水,直勾勾盯着老闆,緩緩說道:“索蘭黛爾——索蘭黛爾·凡·多古蘭德。”

    寒風呼嘯,老闆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恐懼情緒如同決堤般浮現,他像被抽掉脊樑骨般癱到地上,手腳並用爬到索蘭黛爾身邊,聲音帶着顫抖的哭腔:“公主殿下,請您饒了我吧,我剛纔...剛纔不知道是您...我不該口出狂言妄議貴族!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老闆道一句歉就磕一次頭,可以看出他內心極度恐懼、無助,每次磕頭都非常用力,沒過多久就把額頭碰出了血。

    索蘭黛爾沒有去扶老闆,只是悲哀地看着他問:“爲什麼怕我?”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老闆已經被嚇破膽,話都不會回了,就在那裏不停磕頭道歉,磕得地上一片血斑。

    “嗚...爸爸...”躲在角落裏的那個小女孩跑過來抱着父親的腰,嚎啕大哭着,她年紀還太小,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只知道因爲索蘭黛爾的幾句話,父親不得不傷害自己,她看索蘭黛爾的眼神也帶上了濃濃的恐懼。

    麻斑看不下去了,對老闆着急地說:“你這是幹什麼?公主殿下又沒說要治你的罪,你把自己傷成這樣,不是讓殿下爲難嗎?!別磕了,趕緊起來!”

    “麻斑。”索蘭黛爾在桌上放下付賬的月幣,笑得有些悽慘,“走吧,不要再說了。”

    麻斑頗爲無奈,只能跟上索蘭黛爾的步伐,一直到二人消失在風雪裏,老闆的喃喃道歉聲和小女孩的啜泣都始終環繞在那裏。

    ...

    夜幕降臨,今晚縱使下着雪,雪雲間的縫隙依舊能看到月光,王城鱗次櫛比的建築在光影之中呈現出美麗的形狀,偶爾還能聽到不知誰家的狗兒傳來一兩聲叫聲,迴盪在清冷的晚風之中。

    索蘭黛爾已經按時回到了王宮,站在之前讓她受到萬衆矚目的觀景臺,這裏可以說是整個王城最高的地方,她瞳中倒映着遠方的萬家燈火,將半片城市盡收眼底。

    麻斑站在索蘭黛爾身後,剛想說什麼,索蘭黛爾先開口了:“白天的事情,你有沒有覺得很可笑?”

    麻斑小聲問:“怎麼說?”

    索蘭黛爾:“不久前我站在這裏,看到成千上萬的人爲我祈禱,爲我歡呼,彷彿把我尊擁爲神明。可當他們直接面對我,卻又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麻斑默默地說:“他們不是怕你,是因爲自己說錯話了,擔心被懲處,所以才感到害怕。”

    “懲處?”索蘭黛爾反問,“爲什麼要受到懲處?說錯話?哪句話說錯了?你覺得他關於貴族的評價不正確?”

    麻斑欲言又止,最後小聲嘀咕道:“我只是覺得不應該一概而論。很多貴族惹人生厭沒錯,但貴族裏也有值得尊敬的人,比如你。”

    索蘭黛爾輕聲一笑:“麻斑,剛來王宮的時候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連父王都敢頂撞,怎麼半年沒見開始學會阿諛奉承了?”

    麻斑搖頭說:“我從來都是有什麼說什麼,不是刻意討好你。”

    索蘭黛爾長嘆一聲氣,幽幽地說:“那就好。能獲得你的認可,這讓我安心了很多,至少讓我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壞人。有些話我們也可以敞開說了。”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這樣的感覺,這個世界似乎特別可笑,居然會有人因爲說出真話而擔心受到責罰。”

    “就拿白天那件事來說,那位老闆明明是在陳述普遍存在的現象,可他在得知莪的身份後受到了驚嚇。”

    “爲什麼?就像你說的,他擔心被我懲處——那麼問題來了,我憑什麼懲處他?法典裏有哪條條目規定,平民說出讓貴族不愛聽的真話,貴族就能對他動刑?”

    “沒有哪部法典有這種規定,但大家都是這麼認知的,貴族也都是這麼幹的,這似乎已經變成了一種公認的風氣,貴族就是高高在上,地位高的人就是有特權,說你對你就對,說你錯你就錯,想欺負誰就欺負誰。”

    “平民尚且如此,奴隸的處境可想而知。”索蘭黛爾似乎想到了什麼悲哀的事,深深問道,“麻斑,你以前跟奴隸打過交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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