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深處的一間封閉牢房,帕拉丁戴着枷鎖縮在角落,關節已經被壓得有點變形了。
因爲惡劣的衛生環境,他的皮膚上長出了許多疹子和膿瘡,散發着一股惡臭,兩隻眼睛空洞失神,如果不是還會眨動,看上去就像一具屍體。
被關押的這段時間,無論是身或心,帕拉丁受盡了折磨,因爲在除了奇諾之外的人眼中,他和拜薩一樣,都是一個可恥的叛徒。
奇諾帶索蘭黛爾佔領王宮之後,監牢裏的獄卒爲了討好新任攝政王,對帕拉丁進行了慘無人道的虐待。
獄卒們每天都想着各種法子羞辱他,稍微遇到一點不順心的事就找他出氣,動不動就打罵,揍得遍體鱗傷。
給飯則看心情,心情好就賞些臭飯,用盆裝着,裏面全都是畜生喫的飼料,發酸發爛,豬都嫌棄。
心情不好就故意餓着,讓他自己在牢裏抓蟲子充飢,有時候連蟲子都抓不到,就只能去拋牆壁上的泥粉充飢。
面對這些凌辱,帕拉丁一聲不吭承受了下來,他心裏只有一個念頭——不能死。
拜薩可以捨生取義,那是因爲他孑然一身,毫無顧忌,豁出去頂多一條命,可自己不行
自己還有妻子和女兒,如果死了,兩位親人就失去了家裏的頂樑柱,難以生存。
所以,帕拉丁捱打不反抗,給什麼也都喫,只要能活下去就行。
他很清楚,這
些獄卒可以打他,罵他,辱他,但絕不可能有膽子擅自殺他。
真正能夠決定他生死的,只有一個人——奇諾。
要說這世界上誰最懂奇諾,沒有人敢說自己排在帕拉丁前面。
也正是如此,帕拉丁在獄中這些日子都無比惶恐不安。
帕拉丁很早意識到了當下的處境,知道奇諾不會讓拜薩的叛逃真相暴露,而他是唯一存活的知情者。
那麼現在奇諾對他的態度是什麼?
念在這幾年勞苦功高,給他一條生路?
還是爲了封死一切風險,選擇滅口?
他不知道
帕拉丁跟着奇諾的這些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以自己的聰明才智度過了無數難關,可最終還是一腳踏空,在深淵邊緣垂危。
他就像一個等待審判的罪徒,所能做的只有盡力活下去,然後祈禱.
祈禱自己這麼多年的陪伴,能夠打動惡魔
“嗒,嗒,嗒”突然,輕緩的腳步聲響起,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誘人的食物飄香。
長久的飢餓早已讓帕拉丁心力憔悴,抓到一隻蟲子都能高興半天,可此時聞到食物香味,他不僅沒有欣喜迫切,反倒臉色變得更加慘白。
“咯吱——”
上官雪打開牢門走了進來,將一整盤熱騰騰的飯食放到了帕拉丁面前。
奶油蘑菇燴飯,上面蓋着八分熟的烤牛腩,還有一層芝士,都是他以前在薄暮城最喜歡喫的食物。
…
美味佳餚香味撲鼻,令人
食指大動,可在暗無天日的囚牢,這更似死神的宣告。
劇烈的恐懼讓帕拉丁胃部翻江倒海,趴在地上顫抖作嘔,膽汁都要吐出來了,他不甘地閉上了眼睛,抓地的食指緊緊收攏,在地磚上留下十道絕望的血痕。
帕拉丁一動不動,垂着頭坐在那裏,宛如一條被打斷脊柱的老犬。
上官雪沒多說什麼,好歹同僚一場,如果不能慷慨赴死,那就動手快些,儘量減少他的痛苦吧。
“唰——”上官雪抽出腰間長劍,寒芒照亮了帕拉丁的臉。
就在這時,帕拉丁突然睜開緊閉的雙眼,直勾勾看着上官雪。
上官雪神情一滯,兀地發現帕拉丁的眼神變了,他瞳中沒有對死亡的恐懼,唯有一種難言的決然與瘋狂。
當天深夜,奇諾正在書房裏閉目養神,一名翼獸騎兵走了進來,遞上一封飛書說:“攝政王大人,接密探飛書,帕拉丁的家人已經控制住了,請下達進一步指令。”
奇諾睜開眼睛,無言看着那封飛書,他沉默許久,這纔拿起桌上的羽毛筆。
筆尖落在飛書上時,奇諾的手又停住了,墨跡長時間與紙張接觸,不斷暈染,卻始終進一步動作。
也不知過了多久,奇諾默默嘆了聲氣,在飛書上畫下一個充滿殺氣的叉。
枕邊之人,往往是離祕密最近
之人,既然要除,那就只能都除掉。
翼獸騎兵會意,正欲離去,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上官雪敲門走了進來。
奇諾淡淡地問:“處理完了?”
上官雪搖頭,小聲說:“沒有,我沒殺他.”
奇諾微微皺眉,疑惑地看着上官雪:“我的意思你沒聽懂?”
“我懂,只是”上官雪的神色顯得有些古怪,小心翼翼說,“帕拉丁好像不太對勁,我去地牢找他的時候,他整個人突然瘋掉了。”
這個消息讓奇諾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中,帕拉丁是個聰明人,而且心裏絕不脆弱。
上官雪送去最後一頓斷頭飯,帕拉丁看到以後應該就明白,自己的人生到頭了,任何掙扎都是徒勞。
在奇諾的設想中,帕拉丁應該會坦然赴死,再不濟也就是哭,哭求放過自己的家人。
瘋?奇諾從沒想過這個字會和帕拉丁扯上關係。
不過奇諾也沒多想,徑直說道:“瘋沒瘋,跟你動不動手有什麼關係?你難道還殺不掉一個瘋子?”
上官雪趕緊低下頭解釋:“如果只是發瘋撒賴,我當然可以下手,只是帕拉丁很異常,我覺得應該先來通報情況”
奇諾:“說下去,什麼異常?”
“帕拉丁在地上嘶聲哭喊打滾不提,他嘴裏一直在說.”上官雪抿了抿嘴脣,聲音變得有些虛:“他一直在說.自己是拜薩。”
…
奇諾從躺椅上坐了起來,從那迷惑的表
情可以看出,他也被弄糊塗了。
帕拉丁說自己是拜薩?
拜薩已經死了,被妮蔻一刀一刀割完血肉,最後連骨架都被砸碎,這是侍衛剛傳回來的消息,他也親自驗證過了。
死了就是死了,沒有任何東西能讓死者復生,死者附體什麼更是無稽之談。
帕拉丁現在是什麼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