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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我們...
找到我們...
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聲音,又若有若無在耳邊迴響。
索蘭黛爾驀然間有了一種錯覺,她彷彿又回到了夢中月桂花紛飛的原野,看見了那隻懸掛在天邊俯瞰塵世的眼睛,還有金光黯淡的太陽...
看着索蘭黛爾愈發深邃的眼睛,葉蕭塵知道她已經無從抗拒現實了:“你做的那種夢,我也無數次做過,可能景象不一樣...但蘊意是相同的。”
“那是我們體內的傲慢因子在躁動,隨着奇諾一天天變得強大,他體內殘缺的傲慢主體渴望補全,就會與散落在外的因子產生共鳴。”
“沒有傲慢因子的人,是不會做那種夢的。”
篝火噼啪作響,黑暗中眼睛倒映出來的微光也消失了,索蘭黛爾緊閉雙眼,嘴脣微微顫抖着。
許久後,她才淒涼地說:“他從始至終都在騙我。從我們見第一面起,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騙我。哪怕我問過他那麼多次,他也沒有對我說過真話。”
葉蕭塵的眼神落寞了下去,搖着頭說:“在我看來,那不是騙你,他只是沒有告訴你全部的真相。”
“在最終獵殺開啓之前,拒絕者和輪迴者都有着規則限制,不可以對本土世界的生命體透露輪迴情報,所以無論他多麼想對你述說,也沒辦法把真相說出來。”
“規則...聽着真像是一個遊戲。”黑暗中,索蘭黛爾環抱胳膊蜷縮成一團,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如果你說的那種至高力量真的存在,那我們這些‘本土世界的生命體’,我們本身的存在算什麼?”
“如果你想聽真話的話...”葉蕭塵抿了抿嘴脣,嘆聲說道,“或許什麼都不是。”
“在至高存在的力量下,生命與時間都是可以被操控的。”
“一個人的一生或有迷亂糾葛愛恨情仇,在其眼中都是真實的人生,但對至高存在而言,這個人也許只是一串數據,一個符號,隨手就可捏造。”
“時間亦是如此,人能活百年已是高壽,王朝延續千年即是奇蹟,我們文明的第一個人類可能誕生在數萬年之前,但這些對至高存在來說都是彈指一揮間。”
“所以你問我,你們本身的存在算什麼...我只能回答你,或許什麼都不是。在你們看來偉大且永恆的東西,不過都是滄海一粟而已。”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索蘭黛爾的眼睛重新睜開,裏面充滿了疲倦:“那麼,你們拒絕者最後要追尋的答案是什麼呢?”
葉蕭塵搖頭:“不知道,在真的看到答案以前,沒有人知道。”
他頓了片刻,默默補充道:“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必須有人去走那條路。”
索蘭黛爾自嘲地笑了笑:“所以他讓你來殺我,奪走我體內的傲慢因子?”
葉蕭塵愣住了:“你怎麼會這麼想。”
索蘭黛爾:“你自己之前說的,要解鎖傲慢的終極能力,需要首先補全傲慢因子。”
葉蕭塵微微一笑,目光變得柔和起來,他往篝火中添了些許柴火,明亮的火光照亮了索蘭黛爾的小臉。
葉蕭塵越過火焰注視着對面的人,說出了意想不到的話語:“要進行傲慢因子補全的人不是他...是你。”
看着索蘭黛爾那雙被茫然盈滿的眼眸,葉蕭塵沒有繼續細說,而是淡笑着換了個話題:“我有個問題,一直以來,你怎麼看待奇諾?”
索蘭黛爾許久沒有回過神,直到葉蕭塵重複了一遍問題,她纔開始回想曾經與奇諾相處的細節。
她想了很久很久,去回想與奇諾相處的經歷,回想他的歷程,回想他的所做所做...
最後,她給出了自己的答案:“一個對目標很執着,爲了它可以不擇手段的人。”
葉蕭塵用柴火棍撥弄着篝火,露出深邃的微笑:“正確,但也很片面...我對他的瞭解,比你要更深一點。”
“我曾經問過奇諾,這一路走來,到底是什麼支撐着他走到今天這一步?爲什麼能堅持下來?”
“換作別人可能會有各種各樣的回答,比如繼承了誰的意志,爲了家人愛人或是朋友,亦或是單純的夢想等等。”
“但奇諾給我的回答是——我只是想走到最後,見證那個答案而已。”
索蘭黛爾回想起了那一年,她、奇諾、洛娜坐在月下花園,暢談未來的人生,他們聊到關於人生的目標,奇諾給出的就是這個回答。
索蘭黛爾垂着眼,默默說道:“這句話他也曾對我說過。只是想走到最後...這有什麼意義嗎?見證了答案又如何呢?”
葉蕭塵露出意味深長的笑:“這就是他的特殊之處了。他之所以走到今天,並沒有什麼外部動力驅使,無非是自己作爲拒絕者,還有一件事沒有完成,於是要繼續走下去。”
“至於最後的答案究竟是什麼,是好,是壞,是宏大,是縹緲...他其實一點都不在乎。”
“所以在我看來,他是一個虛無的人,沒有夢想,沒有信念,什麼都沒有,就像一個死掉的存在,卻又偏偏活着,只是單純地想走完自己該走的路。”
“不擇手段當然也是真的,因爲他連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又怎會在乎其它?”
索蘭黛爾看向葉蕭塵:“你難道沒有想過,奪走我體內的傲慢因子,再奪走奇諾的,由你去進行補全?”
葉蕭塵露出自嘲的笑:“怎麼可能沒想過,但你覺得現實嗎?”
“我只是一具苟活了數千年的殘軀,力量冰消雪融,早已沒有任何野心,也不想看到更多的流血了。我終究只能成爲一個祭品,一個通往終點的墊腳石。”
“如果傲慢因子只存在於我身上,事情將變得很簡單。我會主動去找奇諾,讓他將我吞噬,讓他走向終點去完成自己最後一件未盡的事。”
“但你出現了,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他已經沒辦法繼續向終點前進了。”
“不一樣?”索蘭黛爾眼神淒涼,悲哀地問,“你覺得他會在乎我?”
葉蕭塵反問:“你怎麼知道他不在乎你?”
“在你看來,在乎你的表現應該是怎樣的?難道要他像那些愛情故事中的王子那樣,每天送你玫瑰花?一遍又一遍說着情話?在你離去的時候撕心裂肺哭天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