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掐指訣,掌心催生出一道五行火。

    五行火行至右手指尖,從兩邊的蠟燭上掠過,將其點燃了起來。

    暖色的燭光,隨即鋪散開來。

    我讓謝雲靈的手下,把附近能夠照到這個院子裏所有的燈,全部都關掉。通向這個院子裏,所有的門,全部打開。

    而我,將香爐之中的四根香,反過來,倒插。

    神三鬼四,倒插招陰。

    當然。

    我要招的,不是一般的陰魂。

    而是那位下讖語術,讓整個陰山城所有人去殉葬的陰先生。

    不管他多麼厲害,是陰間的,其本質終究還是鬼。

    這四根香倒插香插好。

    我我指尖再動,掠起五行火,將其點燃。

    四根香,青煙嫋嫋而起。

    然後。

    我擡手,再次掐指訣,以指訣掠起殉葬帖上的黑氣,並將其凝聚在右手掌心之中。

    右手捏緊黑氣,掐出指印,黑氣匯聚在指印指尖,再順着四根香當中的左數第四根的下端,由下而上,將黑氣融入香柱之中。

    香柱本爲灰黃色。

    但在我融入這殉葬帖上的黑氣之後,香柱就變成了黑色,漆黑如墨,看起來已經不像是一根香了。

    當然,這種變黑的香,乃是真正的鬼香。

    鬼香招陰。

    不管施術者是誰,只要它有魂,都躲不過這鬼香招陰。

    鬼香漆黑,這柱香所燃起的煙,也全都變成了漆黑的顏色。

    漆黑的煙。

    從法壇這邊升起。

    我掐導引指訣。

    黑煙在半空中,縈繞一陣,再由地上的那個硃砂圈兒的入口方位,鑽入了圈內,並在那一堆殉葬帖的頂上,開始逐漸匯聚。

    剛開始,那只是一團黑氣而已。

    但稍稍過了半分鐘之後。

    黑氣逐漸化形。

    一團黑氣的四周,出現了四肢和頭部,模糊的輪廓。

    而且,我這邊,第四根倒插香燒的很快,比其它那三根快的多,燒出去的黑煙,全部都由地上的硃砂口而過,匯聚在那一團模糊人形輪廓的黑氣上。

    同時。

    下邊那些殉葬帖上的黑氣,也被源源不斷的納入黑影小人的輪廓上。

    約莫四五分鐘。

    黑氣所成的模糊人影,開始變得越來越大。由剛開始抽象的只有四肢和頭部的輪廓,變成了一個正常人的身高。

    它的輪廓,越來越清晰。

    我認真的看着。

    右手上,已經提起了我爺爺的風水劍。

    此時。

    爺爺的風水劍,充當的是,我這法壇之上的法劍。

    法劍斬陰。

    即便不能斬殺對手,也可破法,重傷對手。

    之前,拿着殉葬帖,我用過追蹤訣。

    但是,追蹤訣起不到作用。

    而此時我倒是可以隨着這個黑影輪廓越來越清晰,去逐漸辨別它的樣貌。法帖之上的黑氣,來自於那位陰先生。

    此時所化之形,就是那位陰先生的模樣。

    法壇上。

    倒插香的第四根,比其它香燃燒的速度都快。

    大約又過去兩分鐘。

    第四根香,燃盡。

    隨着最後一段香灰,落在香爐之中。

    那最後一縷黑氣掠起,衝入硃砂圈兒,頓時,殉葬帖上所有的黑氣,全部都脫離了殉葬帖,而騰起到硃砂圈內的半空中。

    倒插香的第四根上的最後一縷黑氣,在黑色虛影的四周縈繞了一陣子,然後,鑽入了黑影的眉心。

    在它入眉心的一瞬間。

    周圍空氣中所有的黑氣,全部匯聚於黑影一身。

    原本抽象的黑影。

    在這一刻,變得清晰起來。

    而看到這個身影,我的內心不由得一顫。

    因爲,這個黑影的輪廓,我看起來非常熟悉。它並非青面陰司的穿着,它身上穿的居然是一件長袍。

    頭戴斗笠,手中,還提着一把菜刀。

    賒刀人嗎?

    想起這個名詞的時候。

    我幾乎在一瞬間,就想到了葉承。

    如果只是長袍,斗笠,菜刀,這麼簡單,我不會覺得,他是我葉叔。可是,除了這三樣特徵之外,連他的身形,都與葉叔很像。

    特別是他站着的姿態,實在太像了。

    可是,怎麼可能是他?

    我的右手上,本拿着我爺爺的風水劍。

    我就是在等,看清楚幕後之人的輪廓之時,再一劍斬掉這個虛影。

    黑氣就是讖語邪術的根本,我若一劍斬掉這個黑影,不但能毀掉這些殉葬帖,還能傷了施術者,甚至斬殺掉施術者。

    可是。

    當我看到,這個黑影,是葉叔形象之時。

    我猶豫了。

    我知道,這條黑影,絕對不可能是他。我擔心的,也不是幕後的那位陰先生是葉叔,因爲我很清楚,這不可能。

    我最擔心的事情,是另外一件事,那就是,這黑影顯示出來的這個人,會不會與葉承有一定的關係?

    比如,道士和蛇君之間的關係?

    這纔是我最擔心的。

    萬一這個用讖語術的人,在這次讖語術之中,用了賭命的血祭之法,我這一劍斬下去,就不是傷了他,而是殺了他。

    如果他與葉承之間,真有那種關係。

    我殺了他,豈不是等於誅殺了葉承。

    這種結果,我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

    盯着那道虛影。

    我開始擡起左手,推演。

    此時。

    另外一邊。

    陰山城外,一座煙瘴瀰漫的山上。

    一處隱祕的地方,停放着十幾頂黑轎子。

    黑轎子上,掛着白骨鈴。

    轎簾上,是一些青色的暗紋。

    黑轎子的周圍,有着很多役鬼,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山頭,有一道懸崖,地勢極高,如在龍頭之上一般,立於此處,可俯瞰遠處的整個陰山城。

    也可俯瞰陰山城最近的那道裂谷。

    陰山神殿裂谷。

    數位青袍陰司的前邊,站着一個人。他身穿黑色長袍,戴着斗笠,旁邊的地上,竟還放着一個籮筐,裏邊全都是菜刀。

    它並未回頭。

    後邊那些青面陰司,拱手,有人彙報說。

    “陰大人,我們派到陰山城所有的陰差,全都被那個叫楊神的人,給滅了。他留了一位陰差,到陰間報信,那陰差倒是請了一位森羅江那邊的鬼將,過去處理此事,可是……可是那鬼將偏偏遇到了另外一個年輕人,二話不說,就把鬼將給拘了……”

    另外一位青面陰司,也彙報說。

    “還有,陰大人,您的殉葬帖,也被那個叫楊神的人,集中到了養鬼門。到現在爲止,陰山城沒有一個人,跳入裂谷殉葬!”

    “那些進入陰山城的外地人,全都被養鬼門攔了下來,收了他們的殉葬帖,咱們今夜的殉葬之事,恐怕難以繼續進行啊!”

    這時。

    戴斗笠者回頭,看向那幾位青面陰司。

    他的臉上,還戴着一副面具,那是京劇臉譜面具,與周山禁地出現的那個面具,倒是相似。

    即便是這幾位青面陰司,也不知它們效命的這位陰大人,到底是何模樣。

    “你們,只知說這些沒用的話。”

    戴面具的人,冷聲道了一句。

    幾位青面陰司一臉尷尬,不敢再多說什麼。

    片刻,其中一位青面陰司才道。

    “還有,陰大人,那楊神,集中殉葬帖之後,還擺了個法壇,好像,是要作法。陰大人,他,不會是要針對您吧?”

    青面陰司本不敢說這話,因爲,這位陰大人的脾氣非常古怪,一句話說不對,就可能魂飛魄散。

    可此事,他覺得十分重要,不能不說。

    戴面具的人回頭,盯着那位青面陰司。

    “他已經在作法了。”

    “凝聚殉葬帖上的氣息,可幻化出了我的面貌,原本他想要一劍斬了我,可現在,卻停了下來。”

    “知道爲什麼嗎?”

    戴面具人反問。

    青面陰司低頭,不敢回答。

    戴面具人的冷笑一聲。

    “他不敢。”

    青面陰司立即點頭說。

    “當然!陰大人您的實力強悍,就憑他一個楊神,看到陰大人的尊榮,還不嚇得屁滾尿流的,他怎麼敢動手?”

    青面陰司眼珠子動着,順着陰大人的話去說。

    “行了,不必拍馬屁了。”

    “我們腳下的這座山,叫斷頭嶺,下邊那位,是我的故人,你們,就按照我說的去做,請它出山。”

    這話說出來,幾個青面陰司渾身一震,臉上都露出了極度驚恐的神色。

    “陰大人,我……我們自己,去請它出山嗎?”

    “陰大人,這……恐怕……”

    這座山,若是放在平時,它們幾位青面陰司根本不敢上來,今日敢過來,也是因爲,陰先生要來,它們才硬着頭皮來了。

    “好了,這事就這麼定了,我要先去陰山城,見一見楊神!”

    語罷。

    戴面具的人走過去,挑起了籮筐。

    走了兩步,他突然有停下了腳步。

    他渾身一抖,手上一顫,肩膀上的籮筐,竟掉在了地上。

    “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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