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毅公府。</p>
“你們在外候着吧。”敏樂長公主接過侍女的食盒。</p>
“是。”</p>
勇毅公的書房重地,不可隨意出入。</p>
她推開書房的門:“卓哥?”</p>
書桌上只亮着一盞小油燈,明明滅滅,將葉卓的整個身子都吞在了黑暗裏。</p>
齊桐皺皺眉,這些照管老爺書房的小廝都是怎麼做事的?</p>
光線如此昏暗,卓哥看文書得多傷眼。</p>
齊桐放下食盒,預備去將屋裏的燈盞都點上。</p>
“桐桐,別。”葉卓出聲阻止她,聲線粗獷低沉。</p>
“卓哥,再忙也得喫過飯纔行啊!”齊桐只點燃了桌面的琉璃燈盞。</p>
柔和的光亮,讓葉卓的神情無處可藏。</p>
葉卓身高八尺,美髯明目,即便已經四十出頭,但歲月也只是將這個男人身上的血腥鋒利打磨得更爲圓滑,仿若寶劍入鞘鋒而不露。</p>
然而此時,朝中慣來四平八穩的兵部尚書,卻獨坐在這一方書房中紅了眼眶。</p>
齊桐放下手裏正打開的食盒,來到他的身邊,肅言道:“出了何事。”</p>
葉卓將手裏的一張紙條遞給她。</p>
齊桐接過打開。</p>
紙條上是吳叔傳回來的信,簡潔明瞭的講述了這一次的探查結果以及蕭家和玉佩的事,同時也將葉錦的生平遭遇一一記錄。</p>
對於葉錦的逝世,其實他們早已心有準備。畢竟是十六歲長於內宅的小姑娘。</p>
可等到收到確定的消息,齊桐心裏還是沉沉的。</p>
葉卓這三年來對妹妹的牽掛她都看在眼裏。</p>
齊桐暗歎口氣:“卓哥,想想阿錦死裏逃生還安安穩穩地過了十餘年的平靜小日子,育有兩子,想來也是一段舒心的日子吧。”</p>
“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阿錦的錯,天意弄人罷了。”</p>
葉卓的眼裏閃過一抹寒芒。</p>
不!</p>
這不是天意弄人,是小人作祟。</p>
即便沒有證據,但昌平伯夫人許笛的那點淺薄心思他也能猜到。</p>
無外乎是看他有了出頭之日,害怕自己會威脅她那窩囊廢兒子,想先將阿錦嫁給孃家侄子從而限制他罷了。</p>
從那些伯府舊人口中逼問得知,府中沒了哥哥和孃親相護,阿錦被嫡母弟妹苛待頗多。</p>
即便如此,她也忍了幾年,等着哥哥回京。</p>
阿錦秀外慧中,能忍這麼久最後卻選擇逃出府邸,定是察覺到了什麼,哪怕是自己有損也定不想成爲他的軟肋。</p>
那個傻妹妹!</p>
葉卓握緊拳頭,暗暗咬着牙。</p>
沒證據?無辜?</p>
等着吧,一個個的,誰都別想跑。</p>
但凡在當年推波助瀾的人,都得爲他的妹妹付出代價。</p>
沉默了一會兒,齊桐將食盒重新打開:“趁熱趕緊過來吃了晚飯吧,明日還有早朝呢。”</p>
“你還當你是年輕小夥兒?好好保重身子,咱們還要等阿錦的孩子來京城呢。”</p>
想到紙條上的內容,齊桐都已安排上了:“蕭簡與咱們澤哥相差不大,到時候能一塊唸書。蕭烈的媳婦和小閨女,我也要見見……”</p>
聽到她細細碎碎的安排,葉卓的神情也柔和了下來。</p>
……</p>
**</p>
又是一年清明,淅淅瀝瀝的雨水浸潤了初春的柳條。</p>
餵過了糯糯,傅胭將孩子交給石婆婆照看。</p>
傅胭:“石婆婆,我們回趟村裏,估摸着中午前就能回來了。阿烈哥昨兒已經租好了馬車。等過了午,你們也回去祭拜一番吧。”</p>
“夫人……”石婆婆抱着糯糯,千言萬語梗在口中。</p>
去年能回一趟鄉里料理後事,她已是萬般感激了。</p>
沒想到今年清明,夫人還允許他們回去祭拜親人。</p>
傅胭溫和道:“都是一家人,咱不說外道話。”</p>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p>
石婆婆幫她照顧了孩子頗多。</p>
她即便耳濡目染許多,可一點一滴地生養孩子畢竟是頭一回。</p>
若沒石婆婆在一旁指點照料,糯糯恐怕也不能平平安安的一路成長着。</p>
更不要說石家三人在家裏都幫了許許多多的忙。</p>
清明祭奠已逝親人,這乃人之常情。</p>
他們家也不是啥講究階級尊卑的高門大戶。</p>
這點事兒,她還是能做主的。</p>
石婆婆閉閉眼壓抑着心裏的感激,無數次她感慨他們祖孫三人能遇到夫人一家。</p>
她笑着對傅胭道:“夫人只管過去吧,鋪子裏,還有糯糯,都有我們照看呢。”</p>
傅胭再摸了摸糯糯酣睡中的小臉,不捨地離開。</p>
吳叔的馬車已經在院外候着了。</p>
自打嘗過了福氣甜品鋪子裏的糕點,葉安就喜愛上了。</p>
他還清點了一番自己此次出行隨身攜帶的銀兩。臨走前定要多買些糕點回京去。至於鋪子裏限購?</p>
嘿嘿嘿……</p>
因而蕭烈傅胭一出來,葉安便熱情地來迎他們:“蕭少爺蕭夫人,蕭小少爺。來,踩着這個凳子上去,小心啊。”</p>
“無需叫我們少爺夫人,直呼我們名字就是。”</p>
蕭烈聽不慣,也不用他伸手,自己扶着傅胭和蕭簡先上了馬車。</p>
葉安縮回手也不尷尬,候在一邊道:“可不敢哩。您就是咱府上的表少爺啊!”已經確認過了身份,可不能隨意稱呼。</p>
“您放心,我葉安駕車穩穩當當的。您們休息一會兒,沒多久就能到。”葉安拍着胸脯獻殷勤。</p>
人不願改口,蕭烈也無奈,笑着謝過活力四射的葉安,也進了車廂。</p>
吳叔及時出聲,阻了葉安的熱情:“葉安?!快去駕車。”</p>
“好咧,吳叔。咱這就出發。”</p>
馬蹄“噠噠”,將衆人帶到了安平村。</p>
山坡腳下,黃澄澄的紙錢已經飄灑的過路上。</p>
蕭烈領着傅胭、蕭簡和吳叔拾級而上。</p>
如同往年一般。</p>
爺奶墳前已被清過一番,擺放着幾個歪歪扭扭的果子。</p>
蕭烈傅胭和蕭簡一塊叩完頭,再回到爹孃這兒。</p>
看到這裏的冷冷清清,吳叔暗暗皺眉。</p>
看來村裏那些蕭家兩房不和的消息所言不虛。</p>
蕭烈蹲下,先將野草拔乾淨。等傅胭擺好家裏帶過來的祭品。</p>
他首先跪下叩頭,然後走到一邊燒紙,低聲將吳叔來找的事說與娘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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